姚樹庭,以古稀之年而患久瀉,群醫(yī)雜治不效。僉以為不起矣。延至季秋,邀孟英決行期(行期二字,此處作死亡解)之早晚,非敢望愈也。孟英曰∶弦象獨見于右關(guān),按之極弱,乃土虛木賊也。調(diào)治得法,猶可引年,何以遽爾束手乎?乃出從前諸方閱之,皆主溫補(bǔ)升陽。曰∶理原不背,義則未盡耳!如姜、附、肉蔻、骨脂之類,氣熱味辣,雖能溫臟,反助肝陽,肝愈強(qiáng),則脾愈受戕,且辛走氣而性能通泄,與脫者收之之義大相刺謬,而鹿茸、升麻可治氣陷之泄,而非斡旋樞機(jī)之品,至熟地味濃滋陰,更非土受木克,脾失健行之所宜?v加砂仁酒炒,終不能革其膩滑之性,方方用之,無怪乎愈服愈泄。徒藉景岳“窮必及腎”為口實也。與異功散加山藥、扁豆、蓮子、烏梅、木瓜、芍藥、蒺藜、石脂、余糧,服之果效,恪守百日,竟得康強(qiáng),越三載,以他疾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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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患晨瀉有年,累治不效,春間尤甚。孟英按其脈,曰∶汝雖苦于瀉,而瀉后腹中反覺舒暢乎?曰∶誠然。
茍不泄瀉,又脹悶減食矣。而服四神附、桂之藥,其瀉必加。此曷故也?曰∶此非溫升補(bǔ)澀之證。乃肝強(qiáng)脾弱,木土相凌。處一方令其常服,數(shù)帖即安。復(fù)竟無此恙也。方用∶白術(shù) 苡仁 黃連 楝實桂枝 茯苓 木瓜 芍藥 蒺藜 橘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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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廣愚司馬,久患溏瀉,而舌黑氣短。自春徂(作往字解)冬,治而不愈。孟英視之,曰∶勞心太過,陽爍其陰。人見其溏瀉,輒與溫中,不知肺受火型,氣失清肅而短促于上,則水源不生,自然溺少而便瀉矣。投以肅肺清心,涼肝滋腎之法,果得漸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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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婦,孀居患瀉,久治不瘥。孟英曰∶風(fēng)木行(刑)胃也。彼不之信,另招張某大進(jìn)溫補(bǔ),乃至腹脹不食,夜熱不眠,吐酸經(jīng)秘,頭痛如劈。復(fù)乞孟英視之。先投苦泄佐辛通以治其藥,嗣以酸苦熄風(fēng)安胃。匝月乃瘳,續(xù)與調(diào)補(bǔ),汛至而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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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女,久患泄瀉脘痛,間兼齒痛,汛事不調(diào),極其畏熱,治不能愈。上年初夏,所親崔映溪為延孟英診之,體豐,脈不甚顯、而隱隱然弦且滑焉。曰∶此肝強(qiáng)痰盛耳。
然病根深錮,不可再行妄補(bǔ)。渠母云∶溏瀉十余年,本元虛極,廣服培補(bǔ),尚無寸效,再攻其病,豈不可虞?孟英曰∶非然也。今之醫(yī)者,每以漫無著落之虛字,括盡天下一切之病。動手輒補(bǔ),舉國如狂。目擊心傷,可勝浩嘆。
且所謂虛者,不外乎陰與陽也。今肌肉不瘦,冬不知寒,是陰虛乎?抑陽虛乎?只因久瀉,遂不察其脈證,而僉疑為虛寒之病矣。須知痰之為病,最頑且幻,益以風(fēng)陽,性尤善變。治必先去其病,而后補(bǔ)其虛,不為晚也。否則養(yǎng)癰為患,不但徒弗參藥耳。母不之信,遍訪醫(yī)療,千方一律,無非補(bǔ)藥。至今秋頸下起一痰核,黃某敷之始平,更以大劑溫補(bǔ),連投百日,忽吐泄膠痰斗余而亡。予按∶此痰飲滋蔓,木土相仇,久則我不敵彼,而潰敗決裂,設(shè)早從孟英之言,斷不遽死于今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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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侯司馬之夫人,quanxiangyun.cn泄瀉頻年,納食甚少,稍投燥烈,咽喉即痛,經(jīng)治多手,不能獲效。孟英診曰∶脾虛飲滯,肝盛風(fēng)生之候也。用∶(人)參 (白)術(shù) 橘(皮)半(夏) 桂(木) 茯(苓) 楝(實) (白)芍 木瓜 蒺藜,投之漸愈。
今冬又患眩暈,頭汗、面熱、肢冷、心頭似絞,呻吟欲絕。孟英以∶石英 蓯蓉 牡蠣 (綠萼)梅 (茯)苓蒺(藜) 楝(實) (白)芍 旋復(fù)為方,竟劑而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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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某,偶患溏瀉。所親鮑繼仲云∶余往歲患瀉,治不中肯,延逾半載,幾為所困,今秋患此,服孟英方,數(shù)劑霍然,故服藥不可不慎也。盍延孟英視之。陳因中表二人皆知醫(yī),招而視之,以為省便。輒投以溫補(bǔ)健脾之藥。數(shù)日后,瀉果減。而發(fā)熱昏痙,咽喉黑腐。其居停瞿穎山,疑病變太速,囑其請援于孟英。孟英診曰∶遲矣。病起泄瀉,何必為寒。正是伏邪自尋出路,而溫補(bǔ)以固留之。自然內(nèi)陷厥陰,不可救藥。果即殞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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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有高小 孝廉令弟雨生,因食蟹患瀉,黃某用大劑溫補(bǔ)藥,瀉果止,而頸筋酸痛,舌絳嘔渴,口氣甚臭。孟英持脈,沉數(shù)。曰∶食蟹而后瀉,會逢其適耳。脈證如斯,理應(yīng)清潤。奈人自畏涼藥,復(fù)質(zhì)于吳某,亦主溫補(bǔ)。服及旬日,昏痙舌黑而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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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蘊(yùn)香孝廉令孫兌官,患發(fā)熱洞瀉,大渴溲少,涕淚全無。孟英曰∶暑風(fēng)行于脾胃也。以∶沙參 生薏苡 生扁豆 銀花 石斛 滑石 甘草 竹葉 冬瓜皮,澄地漿煎服,數(shù)日而痊。按此等證,幼科無不作驚風(fēng)治,因而夭折者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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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辛甫,善岐黃之學(xué),其妻體素弱而勤于操作。年逾四秩,汛事過多,兼以便溏,冷汗氣逆。參、 屢進(jìn),病日以危。孟英診曰∶心脾之脈尚有根,猶可望也。與∶龍骨 牡蠣 龜板 鱉甲 海螵蛸 石英 余糧石 熟地茯苓為方,一劑轉(zhuǎn)機(jī),漸以向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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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新秋陡患洞瀉如注,即渾身汗出如洗,懨懨一息。孟英往勘,脈來沉細(xì),身不發(fā)熱,儼似虛寒之證。
惟苔色黃膩,小溲全無。乃濕熱病也。與∶桂苓甘露飲加濃樸,投匕而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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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氏婦,產(chǎn)后腹脹泄瀉,面浮足腫。醫(yī)與滲濕溫補(bǔ),月余不效,疑為蓐損。孟英視之∶舌色如常,小溲通暢,宛似氣虛之證。惟脈至梗澀,毫無微弱之形,因與∶丹參 滑石 澤蘭 茯苓 茺蔚 蛤殼 桃仁 海五靈脂 豆卷,數(shù)月即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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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杏江仲郎,患發(fā)熱泄瀉,醫(yī)治十七日不效,骨瘦如柴,音嘶氣逆。所親許芷卿,薦孟英診之。脈數(shù)大渴,汗多苔黃。以竹葉石膏湯加減,十余劑漸以向愈,大便反極堅燥,繼予滋養(yǎng)而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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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歐亭,初夏偶患大瀉,后苦脾約,更旬始一更衣,既而匝月一行,極其艱滯,而先硬后溏,汗出神憊。年逾六秩,quanxiangyun.cn步履蹇滯。雖廣服人乳及潤導(dǎo)諸藥,率不效。間或納食如哽,嘔吐酸辣,六脈遲軟,苔色白潤,不渴,小便清長,腹無脹痛。此中氣不足,“溲便為之變”也。豈腸燥便秘,可以潤藥濡之哉?既不宜潤,更不可下,以中虛開闔無權(quán),恐一開而不復(fù)闔,將何如耶。亦不可升提,蓋吐酸食哽,已形下秘上沖之勢,又素吸洋煙,設(shè)一闔而竟不開,又將何如耶?爰以∶(人)參 菊(花) 半(夏)旋(復(fù)) (白)芍 雞金 木瓜 枇杷葉為方,服六劑,更衣兩次,解四彈丸,又三劑,解出十五六丸,又三劑,下九丸而始暢。并不堅燥,亦無溏矢,毫不怯力,是藥證已符,為留調(diào)理法而別。
設(shè)或吐酸食哽,則暫用(人)參 (黃)連 橘(皮) 半(夏) 旋(復(fù)) (竹)茹 蘇葉 枇杷葉紫石英以清肅鎮(zhèn)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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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英次女,八月廿三日,忽患痛瀉,肢冷脈伏,崔某進(jìn)附子理中湯加減,瀉不止而苔黑唇燥,頗露熱象,改投犀(角)、(石)斛、生脈散等藥,形漸脫,又用桂附八味湯,遂于八月廿九日,舌焦如炭而逝。
噫!據(jù)此病情,是伏暑也。痧證霍亂,挾食者,必先去食。傷寒亦然。秦氏論之詳矣,然竟有病始飽食之余,初非因食為患者,半癡(孟英別號半癡)嘗云∶“既無枵腹待病之理,豈可專以攻消為治?故臨證必審問慎思而明辨之,庶免顢頇貽誤之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