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化知識
上海中醫(yī)藥大學(xué) 孫文鐘 教授
中醫(yī)藥學(xué)是在古代文化的沃土上滋生成長起來的。沒有一定的古代文化知識素養(yǎng)，研讀古代醫(yī)書會倍感困難。本章介紹的古代文化知識，主要是記時方法、年齡稱謂、避諱方法、度量衡制度及中醫(yī)藥事物命名等。
1 記時方法
古人記錄時間的方法，主要包括紀日法（包括一天之內(nèi)的紀時法)、紀月法、紀年法以及節(jié)氣、節(jié)日等。
1.1 紀日法
日是最早出現(xiàn)的計時單位。
干支的概念：天為干，地為支。十天干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二地支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六十甲子：十干和十二支依次組合為六十個單位，組合的方法是以天干的單數(shù)配地支的單數(shù)，天干的雙數(shù)配地支的雙數(shù)，從甲子始，至癸亥終，稱為六十甲子。干支紀日法：大約產(chǎn)生于殷商時代。從春秋戰(zhàn)國開始，干支紀日便成為歷代史官紀日的傳統(tǒng)方法。世界上迄今應(yīng)用時間最長的紀日法：春秋時魯隱公三年二月己巳日（公元前720年2月10日)起的干支紀日，一直到清代宣統(tǒng)三年（公元1911年)止，計二千六百多年，從未間斷。天干紀日法：早在夏代可能已產(chǎn)生，即用甲、乙、丙、丁等十個字來紀日。后逐漸不用。
《
黃帝內(nèi)經(jīng)》中多數(shù)只用天干紀日，如《素問•藏氣法時論》：“肝病者，愈在丙丁，丙丁不愈，加于庚辛，庚辛不死，持于壬癸，起于甲乙。”句中四組天干都是指日而言。
某些日子在古代有特定的名稱：即根據(jù)每月月相（月球明亮部分的各種不同形象)來紀日。例：望不補而晦不瀉，弦不奪而朔不濟。（金•竇漢卿《標幽賦》)
1.2 紀時法
一天之內(nèi)的紀時法：日出時叫做旦、早、朝、晨，日入時叫做夕、晚、暮、昏。太陽正中時稱日中，將近日中時稱隅中，太陽西斜稱日昃，太陽落山稱日入。古人一日兩餐，朝食在日出之后、隅中之前，這段時間就叫做食時；夕食在日昃之后、日入之前，這段時間就叫做晡時。以上劃分時段的方法，通用于周代。
漢太初以后，開始用十二地支作為十二時辰的名稱，每個時辰恰好等于現(xiàn)代的兩小時（小時，即小時辰之意)。近代又把每個時辰細分為初、正，這就等于把一晝夜分為二十四等分了。
《內(nèi)經(jīng)》中還有一些特定稱謂，如：大晨，指天大明之時；早晡，指將近晡時的一段時間；下晡、晏晡，均為晡時之后，但下晡在前，晏晡在后；合陰，指夜半之后的一段時間；合夜，指雞鳴之前的一段時間。《內(nèi)經(jīng)》以外，后世醫(yī)書一般都按十二地支紀時。[注意]“小時”（表中寫“鐘點”)的概念是到二十世紀初才慢慢通行起來的，因此古代醫(yī)書里所說“隔二時服”，是指間隔兩個時辰，即四小時。
1.3 紀月法
在商代和西周前期，一年只分為春秋二時，所以后世常以春秋作為一年的代稱。
開始時的四時順序不是“春夏秋冬”，而是“春秋冬夏”。如《素問•八正神明論》：“四時者，所以分春秋冬夏之氣所在，以時調(diào)之也�！蔽髦苤衅谥�，四時之稱就規(guī)范為春夏秋冬了。長夏：因為四時與五行相配缺少一位，故加上一個“長夏”以配土。
下面介紹古代對十二個月的幾種特殊稱謂。
（1) 名紀月
先秦時期每個月有特定的名稱。后世醫(yī)家仿之，如清•汪昂《醫(yī)方集解•序》“康熙壬戌歲陽月”的“陽月”即指十月。
（2) 季紀月
古人把四季的每一季節(jié)都分成孟、仲、季三個階段，然后再依次分別代稱月份。這種紀月法，常見于序跋。如明•吳昆《醫(yī)方考•自序》“皇明萬歷十二年歲次甲申孟冬月”的“孟冬月”即為十月。
（3) 月建紀月
月建紀月又稱地支紀月，即用十二地支和十二個月份相配紀月。月建的“建”指“斗建”，即北斗七星斗柄所指的時辰，由子至亥，每月遷移一辰，故稱月建。
三正：春秋戰(zhàn)國時代有過三種不同的歷法制度，即所謂夏歷、殷歷、周歷。三者主要的區(qū)別在于歲首的不同，也就是正月的月建不同，所以叫做“三正”。夏歷以建寅之月（即冬至后二月，相當于現(xiàn)今夏歷正月)為正，殷歷以建丑之月（即冬至后一月，相當于現(xiàn)今夏歷十二月)為正，周歷以建子之月（即冬至所在的月份，相當于現(xiàn)今夏歷十一月)為正。
由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不同地區(qū)使用不同的歷法制度，先秦古籍所據(jù)以紀時的歷法制度也就不能統(tǒng)一，《黃帝內(nèi)經(jīng)》是三正兼用，甚至有用秦歷（秦始皇時以建亥之月即夏歷十月為歲首)的。漢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起使用太初歷，以建寅之月為歲首，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比較完整的歷法。此后大約二千年間，j基本上都是用的夏正。所以辛亥革命后，對于舊用的歷法稱為“夏歷”，俗稱“陰歷”、“舊歷”，也稱為“農(nóng)歷”。
（4) 律呂紀月
律呂是六律、六呂的合稱，即十二律。律本來是古代用竹管制成的校正樂律的器具，共有十二個名稱，后來被借用為十二月的代稱。六律用以指單月，六呂用以指雙月。如《類經(jīng)•序》“歲次甲子黃鐘之吉”的“黃鐘”即指陰歷十一月。
在中醫(yī)古籍中，也有用別稱異名紀月的。如宋•楊士瀛《仁齋直指方•自序》題作“景定甲子良月朔”，良月即指陰歷十月。清•張志聰《侶山堂類辯•自序》題作“康熙歲次庚戌正陽月”，正陽月即指陰歷四月。
1.4 紀年法
我國古代的紀年法比較復(fù)雜，現(xiàn)擇其要，依次介紹年號紀年、星歲紀年、干支紀年、生肖紀年。
（1) 年號紀年
我國古代最初是按照君王即位的年次紀年，如周宣王元年（公元前827年)等等。漢武帝劉徹開始用年號紀年，即位那年稱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順次為建元二年、建元三年等，更換年號就重新紀元。歷史上使用過的年號，約有八百多個。古醫(yī)書有不少是用這種方法來紀年的，如宋•劉昉《幼幼新書》李庚序題作“紹興二十年九月幾望”。紹興是南宋高宗趙構(gòu)的年號。這種方法的好處在于紀年明確，可以直接表明具體的年份。
（2) 干支紀年
干支紀年是我國古代最基本的紀年方式之一。最早的記載見于《淮南子•天文訓(xùn)》，但西漢時這種方式還不通行。自東漢光武帝建武三十年（公元54年)開始干支正式用于紀年。干支紀年在中醫(yī)古籍中有廣泛的應(yīng)用。如清•柯琴《
傷寒論注•自序》題作“時己酉初夏也”，據(jù)柯琴的生活年代，可查得“己酉”當為公元1729年。當然，更常見的是皇帝年號加上當年干支的合記方法，如明•陳實功《外科正宗•自序》題作“萬歷丁巳之秋七月既望”，金•段成己《肘后備急方•序》題作“至元丙子季秋”等，都是年號與干支并用。還有再加上年次的，如唐•王冰《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注•序》題作“時大唐寶應(yīng)元年歲次壬寅”，元•危亦林《世醫(yī)得效方•自序》題作“至元三年歲丁丑七月既望”等即是。兩法并用紀年的長處是不易錯亂。
（3) 星歲紀年
戰(zhàn)國時代，天文占星家根據(jù)天象紀年，有所謂星歲紀年法。星指歲星（即“木星”)，歲指太歲（古代天文占星家設(shè)想出的假歲星，又叫歲陰、太陰)。故有歲星紀年法和太歲紀年法。宋•夏竦《銅人腧穴針灸圖經(jīng)•序》題作“時天圣四年歲次析木秋八月丙申”，“析木”就是用歲星紀年。金•張從正《儒門事親》“頤齋引曰”題作“歲在單閼陽月晦日”，“單閼”就是用太歲紀年。
（4) 生肖紀年
十二生肖之說起于東漢，漢前未見記載。生肖可以用來推算一個人的年齡、出生的年份，歷史上也使用過生肖紀年法，如元代就有“泰定鼠兒年”（泰定是元泰定帝的年號，鼠兒年即甲子，為公元1324年)的記載。
1.5 節(jié) 氣
我國遠古時代是通過觀象授時來指導(dǎo)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古人把黃道附近的一周天二十四等分，根據(jù)太陽在黃道上這二十四個不同的視位置，實際上就是地球在圍繞太陽公轉(zhuǎn)的軌道上的二十四個不同的位置，將全年劃分為二十四個段落，包括立春、驚蟄等十二個“節(jié)”氣，雨水、春分等十二個“中”氣，統(tǒng)稱“二十四節(jié)氣”，以此來反映四季、氣溫、降雨、物候等方面的變化。二十四節(jié)氣的劃分，起源于我國黃河流域。古人首先發(fā)現(xiàn)的，是二分和二至。
1.6 節(jié) 日
由于風(fēng)俗習(xí)慣的關(guān)系，我國古代的節(jié)日很多，有許多一直流傳到今天。 這些節(jié)日，不是一個時代，而是許多時代積累下來的，而且都是漢族地區(qū)的習(xí)俗。我國是個多民族的大家庭，少數(shù)民族的傳統(tǒng)節(jié)日也很多，如蒙古族每年七八月舉行的那達慕大會，信奉伊斯蘭教民族的開齋節(jié)、古爾邦節(jié)，藏族的望果節(jié)、雪頓節(jié)，彝族的火把節(jié)，傣族的潑水節(jié)等等，反映了各族人民的生活習(xí)慣、文化特點和宗教信仰，具有濃厚的民族特色和地方風(fēng)采，也值得了解和研究。
中醫(yī)古籍中常用節(jié)日名稱作為某日的代稱，如宋•嚴用和《嚴氏濟生方•自序》題作“寶祐癸丑上巳”，《本草綱目》王士貞序題作“萬歷歲庚寅春上元日”，明•陶華《傷寒瑣言•自序》題作“正統(tǒng)十年乙丑中元日”，清•唐宗�！�
血證論•自序》題作“光緒十年甲申重九后一日”等等，都是用節(jié)日名稱紀日的例子。
2 年齡稱謂
古代表示年齡的方法豐富生動，不拘于數(shù)詞一種。古代醫(yī)書中，根據(jù)人之一生生理的生、長、盛、衰特點，對年齡有一定的稱謂，例如《素問•上古天真論》篇首就有“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的記載。
古代經(jīng)書中，常根據(jù)人的一生中求學(xué)、成家、立業(yè)、為官、告退等經(jīng)歷特點，對各種年齡階段冠以不同的名稱。廣為人知的有《論語•為政》、《禮記•曲禮上》、《禮記•王制》中對年齡的稱謂。在一些詩詞文章中，則從男女、婚否、裝束、習(xí)俗、體態(tài)、學(xué)識等不同角度，給年齡以代稱。
按古代通常劃分時期，如：出生、幼年、童年、少年、青年、壯年、中年、老年時期。
3 避諱方法
在封建社會里，凡遇到跟君主或尊長的名字相同的字或讀音，要采用某種方法加以回避，這叫做“避諱”。避諱大約起源于周代，流行于秦漢，盛行于隋唐，而兩宋時期最為嚴格。直至民國廢除帝制，這一舊習(xí)才基本廢止。
3.1 避諱的方法
避諱的方法：改字、空字和缺筆。
（1) 改字法
凡遇到需要避諱的字，就改用與之意義相同或相近的字，叫做改字法。所避之字稱為諱字，改用的字稱為避諱字。改字之例，秦漢典籍常見。司馬遷撰《史記》，為了避秦莊襄王子楚之名諱，遂改“楚”為“荊”。漢高祖劉邦，《漢書》為避其諱，遂改“邦”為“國”。至隋唐，改字之風(fēng)日盛。如唐高祖名淵，故楊上善《太素》改 “太淵”(針灸穴位名)為“太泉”。唐高宗名治，故劉禹錫《劉賓客文集》卷六《鑒藥》改“治身”為“理身”。不但字須改，甚至連偏旁也要避諱。唐太宗名世民，除了“世”改為“代”，從“世”之字亦改為從“曳”，故《太素》注文“飧泄”改作“飧洩”。到了宋代，避諱的范圍更加擴大。不僅當代君主要避諱，而且中華民族始祖軒轅氏也在避諱之列。以后，又連及孔子、老子，其名字也要避諱。到了政和八年(公元1118年)，宋徽宗更把與皇帝相關(guān)的稱號都當作避諱字來禁用：先是禁用“君”、“皇”、“圣”三字作為名字，而后又擴充到“不許以龍、天、君、玉、帝、上、圣、皇等字為名字”（見清•錢大昕《十駕齋養(yǎng)新錄》卷七)。
避諱風(fēng)氣的變本加厲，又累及音同或音近的字。秦漢之前，避諱制度較為粗疏，禮制明文規(guī)定不諱嫌名。所謂不諱嫌名，是指可以不回避與君主或尊長的名字音同或相近的字。而六朝以后，避諱制度逐漸嚴格，連嫌名也須兼諱。如東晉簡文帝名昱，故改“育陽縣”為“云陽縣”。唐高祖祖父名虎，唐修《晉書》稱南朝梁•沈約先人沈滸為沈仲高。又據(jù)陸游《老學(xué)庵筆記》載，宋代田登做州官，自諱其名，州中皆謂“燈”為“火”。上元節(jié)放燈，州吏貼出榜文云：“本州依例放火三日�！泵裰V“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即本乎此。這些都是避嫌名的實例。
（2) 空字法
凡遇到需要避諱的字，則空其字而不寫，或用空圍“囗”、“某”、“諱”來代替，叫做空字法。如許慎著《說文解字》時把禾部的“秀”字、艸部的“莊”字、火部的“炟”字都空其字而不列，只注上“上諱”二字，這是為了避漢光武帝劉秀、明帝劉莊、章帝劉炟的名諱。今本《說文解字》中這幾個字是后人補上的�！缎滦薇静荨返膮⑿拚哂欣钍绖�，但其書扉署名則作李勣，這是避太宗李世民名諱而刪去“世”字。同書卷十七《
葡萄》：“陶景言用藤汁為酒，謬矣。”這是避唐高宗太子李弘名諱而刪去“弘”字。
（3)缺筆法
凡遇到需要避諱的字，就在原字基礎(chǔ)上缺漏筆畫，多為最后的一二筆，叫做缺筆法。這是產(chǎn)生于唐代的一種方式。
上述幾種方法，在同一朝代也可以同時使用。例如清代醫(yī)籍中，有把“
玄參”、“
玄明粉”等改稱“
元參”、“
元明粉”的，也有把“玄”字寫成缺筆的，并不一律對待。
3.2 避諱的范圍
由于君主與尊長在取名時具有一定的任意性，不可能特意考慮選用易于回避的字，因此避諱牽涉的范圍也極為廣泛。由于避諱，不僅對于其時事物的名稱要有所改變，甚至對于歷史上事物的名稱也要有所改變。因此，歷代因避諱而改變他人姓名、地名、官名、物名、書名等情況屢見不鮮。
(1) 避君諱
各個朝代在位的君主必須避諱；已故的君主七世之內(nèi)也須避諱，叫做避“廟諱”。其類別大致有：改姓氏、改名字、改地名、改官名、改物名、改書名、改干支名、改方藥名、改常語。
(2) 避家諱
除了避君諱之外，古人還要避家諱。如南朝宋•范曄的父親名泰，其作《后漢書》改稱郭泰為郭太，鄭泰為鄭太。又如蘇軾的祖父名序，其弟蘇洵文章改“序”作“引”，蘇軾為人作序則改用“敘”字，有時又寫作“題首”。六朝之時甚重禮學(xué)，甚至有聞諱而哭的習(xí)俗。朋友之間晤談，若觸犯對方家諱，聞之者即依禮而哭。《世說新語•任誕》載：東晉桓玄初任洗馬時，有客祝賀，客嫌酒冷，乃頻呼溫酒來，而玄父名溫，玄因客犯其家諱，當席而哭，客掃興而去。
3.3 避諱學(xué)的應(yīng)用
避諱所用改字、空字、缺筆等方法，造成了古籍文字上的混亂，給后人閱讀帶來諸多不便。尤其是人姓、人名、官名、地名、書名、年號之類，因避諱而改字，一改字就亂了歷史事實。如唐代醫(yī)藥學(xué)家許胤宗，在宋代因避太祖趙匡胤名諱，被改為許嗣宗，至明代又被改稱許允宗，到了清代，因避雍正皇帝胤禛諱，則被寫成許引宗、許裔宗。一個人名如此多變，引起閱讀時的諸多麻煩。避諱制度也從文化上暴露了封建專制的殘暴。在封建時代，不避諱是要判刑的：“諸上書若奏事，誤犯宗廟諱者，杖八十；口誤及余文書誤犯者，笞五十。即為名字觸犯者，徒三年�！�(《唐律疏議》卷十《職制篇》)金代醫(yī)學(xué)家張元素二十七歲時參加經(jīng)義進士考試，就是因為試卷中用字“犯廟諱”而落第的。明清時期，因犯君諱而引起文字之禍，甚至無辜遭戮的，也不少見。但是，避諱也是可以從反面來加以利用的。由于避諱給我們提供了鮮明的時代標志，因而也可以輔助我們判斷史料的時代，確定古籍的真?zhèn)�，辨別作品作者的年代，揭示文字的訛誤，具有一定的實用價值。如《黃帝內(nèi)經(jīng)太素》一書，撰注人為楊上善，但正史沒有記載其生平。宋代林億、明代李濂、徐春甫等都認為楊上善為隋人。但據(jù)該書中只避唐諱而不避隋諱的情況來看，可判定《太素》為唐書，楊為唐人或由隋入唐之人。書中對隋文帝堅、隋煬帝廣的名諱，無論經(jīng)文、注文，一律不避，而對于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三個皇帝的名諱，則咸悉避之，連高祖父親的名諱也避，與其他唐書并無二致。例如“淵”作“泉”、“丙”作“景”、“世”作“代”、“民”作“人”、“治”作“理”或“療”等，皆為唐諱。甚至在《太素•四時脈診》“脫血而脈不實不堅難療也”這樣一條包含隋唐兩諱的注文中，不避隋諱“堅”，而避唐諱“治”，可謂佐證確鑿。
自宋代以來，研究避諱學(xué)的著作很多，其中尤以清人錢大昕《十駕齋養(yǎng)新錄》及《廿二史考異》、近人陳垣《史諱舉例》創(chuàng)獲最多�！妒分M舉例》列舉了八十多條例，分析說明了歷代避諱的種類、所用的方法，并涉及諸多有關(guān)避諱的情況，是一部關(guān)于避諱學(xué)的集大成著作，在閱讀古籍時可資參閱。
4 度量衡制度
我國度量衡制度具有悠久的歷史。它的起源和標準，記載不一。據(jù)史書稱，黃帝設(shè)立了度、量、衡、里、畝五個量；舜召集四方君長把各部族的年月四季時辰、音律和度量衡協(xié)同起來；夏禹治水使用規(guī)矩準繩為測量工具，并以自己的身長和體重作為長度和重量的標準。這些傳說，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度量衡的萌芽情況。真正有信物可作佐證的是西周的青銅器銘文，記有“金十寽”、“絲三寽”、“金十勻”的文字。金即銅，“寽”和“勻”是計量的單位名稱。說明在金屬貨幣出現(xiàn)以前或同時，已經(jīng)有了計量重量的手段。度量衡的產(chǎn)生，是和人類交換行為的發(fā)展分不開的，并且隨著生產(chǎn)力的進步，度量衡也在不斷變化。《禮記》、《周禮》都記載，早在周朝時期就開始推行嚴格的度量衡管理制度，并設(shè)置了主管的官職。公元前２２１年，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頒發(fā)了統(tǒng)一度量衡的詔令，由官府監(jiān)制成套計量標準器，發(fā)到全國各地。秦王朝統(tǒng)一的度量衡制為兩千多年封建社會所沿用，形成了我國計量科學(xué)獨特的體系。
歷代度量衡都經(jīng)歷了不斷演變的過程，即逐漸地由粗糙變成精細，由簡單變成復(fù)雜，特別是在器量上經(jīng)歷了由小變大的過程。這一特點可從唐•李淳風(fēng)所撰《隋書•律歷志》中得到有力的說明�！端鍟�•律歷志》列舉了從周到隋的十五種尺，經(jīng)用晉前尺來作比較后發(fā)現(xiàn)，十五種尺的長短雖不相同，但都有由短而長的傾向，從周代到東魏，尺的長度共增長了五寸零八毫。近人王國維在《論現(xiàn)存歷代尺度》中也指出：“尺度之制由短而長，殆成定例�！逼鋵�，這個結(jié)論對度量衡各個單位都是適用的，即尺度的演變由短而長，容量的演變由小到大，權(quán)衡（重量)的演變由輕而重。反映在中醫(yī)藥處方中，古方的用藥分量，由于歷代度量衡的不斷迭變，以致實際分量與所用度量衡名稱很不一致，同現(xiàn)代相差尤甚。因此我們有必要知道古代度量衡的一些基本知識，并對其變易情況有所了解，以避免混淆古今計量概念。
4.1 古代度量衡命名
“度量衡”名稱源自《書•舜典》“同律度量衡”，《漢書•律歷志》闡明其意，隨后歷代都沿用這個名稱。如果把度量衡這個名詞分開，就有度、量、衡三個量。這種分開來的各個單一量的名稱，系由漢代劉歆的條奏所言“審度”、“嘉量”、“衡權(quán)”而確定。其中“嘉量”又出自《周禮•考工記•桌氏》“嘉量既成，以觀四國”�！皩彙钡囊馑季褪恰岸ā保^審度是指用“度”來確定物體的長短。“嘉”的本義是“善”，所謂嘉量是指以量器來量物體的多少時，必須像水平那樣作為標準。“權(quán)”的意思是“重”，“衡”的作用是用“權(quán)”來平衡物體的輕重，衡權(quán)也就是指權(quán)和物形成平衡。下面分別敘述度、量、衡的單位命名。
（1) 度
長度單位的名稱，產(chǎn)生很早，上古時都是以人身體的某個部分或某種動作為命名依據(jù)的，例如寸、咫、尺、丈、尋、常、仞等都是。在這些名稱中，尺是長度的基本單位。一尺的長度與一手的長相近，容易識別，所以古時就有“布手知尺”、“尺者識也”等的說法。此外，仞是量深度的實用單位，并且單獨構(gòu)成一個系統(tǒng)。仞與尺的比例關(guān)系，一向沒有明確的定數(shù)，說一仞為四尺、五尺六寸、七尺、八尺的都有，一般認為是八尺。周代以前的長度單位的名稱，經(jīng)過《漢書•律歷志》的整理，保留了寸、尺、丈三個，并在寸位以下加一“分”位，丈位以上加一“引”位，都是十進，這就是所謂五度。長度的小單位，一般都是算數(shù)學(xué)者使用的。所謂“度長短者，不失毫厘”，只是表示測量時應(yīng)該具有微小數(shù)的精度的意思�！秾O子算經(jīng)》卷上有“蠶所吐絲為忽，十忽為一秒，十秒為一毫，十毫為一厘，十厘為一分”的說法。這些十退位的分、厘、毫、秒、忽成為算術(shù)上專用的小數(shù)名稱和長度小單位名稱。到了宋代，把秒改為絲。清末時把長度小單位定到毫位為止。
（2) 量
量器是封建社會計量農(nóng)產(chǎn)品多少的主要器具，因此容量的計量產(chǎn)生最早，它的單位名稱也最復(fù)雜。在《左傳》、《周禮》、《儀禮》、《爾雅》等經(jīng)典著作中都有關(guān)于容量單位的記載，其專用名稱有升、斗、斛、豆、區(qū)、釜、鐘以及溢、掬等。同長度一樣，周代以前容量單位也是用人的身體計量，以一手所能盛的叫作溢，兩手合盛的叫作掬，掬是最初的基本的容量單位。《小爾雅•廣量》說“掬四謂之豆”，《左傳•昭公三年》說“四升為豆”，這兩種說法是相通的，就是說掬也就是升。升的本義是“登”、“進”的意思，兩手所盛是基本的容量數(shù)，然后從這個數(shù)登進，按四進有豆、區(qū)、釜，按十進有斗、斛。所以升（亦即掬)是容量的基本單位。后來《漢書•律歷志》對容量單位作了系統(tǒng)的整理，命名為龠、合、升、斗、斛五量，一合等于二龠，合以上都是十進（宋以后一斛為五斗)。升是容量的基本單位，斗和斛則為實用單位。至于《說苑•辨物》云“十龠為一合”，說法有所不同，可資參考。附帶提一下石，石本來是重量單位，為一百二十斤，但自秦漢開始，石也作為容量單位，與斛相等。關(guān)于容量的小單位，《孫子算經(jīng)》卷上說：“六粟為一圭，十圭為抄，十抄為撮，十撮為勺，十勺為合。”這樣，六粟為一圭（一說，十粟為一圭)，其余圭、抄、撮、勺以及合、升、斗、斛八個單位，都是十進。這種計算方法，自漢代以后一直都在采用。
（3) 衡
很早以來，銖、兩、斤、鈞、石五者都用作重量的單位。但古時對重量單位的說法復(fù)雜不一。例如《孫子算經(jīng)》卷上：“稱之所起，起于黍，十黍為一絫（“累”的古字)，十絫為一銖，二十四銖為一兩。”《說苑•辨物》：“十粟重一圭，十圭重一銖�！薄墩f文•金部》：“錙，六銖也�！薄痘茨献�•銓言》高誘注：“六兩曰錙。”《玉篇•金部》；“鎰，二十兩�！薄都�•質(zhì)韻》：“二十四兩為鎰。”等等。“黍”、“粟”、“絫”、“圭”等，都是借用粟黍和圭璧的名稱，實際上早已不用�！板O”、“鎰”及“鍰”、“釿”等都是借用錢幣的名稱，也早就不用。所以各家說法有種種不同。自《漢書•律歷志》把銖、兩、斤、鈞、石這五個單位命名為五權(quán)之后，名稱就比較一致起來，直至唐代都沒有改變。其進位方法頗值一提：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關(guān)于使用兩以下的錢、分、厘、毫、絲、忽等小單位，南朝梁•陶弘景《名醫(yī)別錄》曾說：“分劑之名，古與今異，古無分之名，今則以十黍為一銖，六銖為一分，四分成一兩�！碧�•蘇敬注云：“六銖為一分，即二錢半也。”可見自唐代起已把本作為貨幣的“錢”當作重量單位，并且“積十錢為一兩”，但那時分的進位還沒有確定為錢的十分之一。再說分、厘、毫、絲、忽等，原是小數(shù)名稱，后從長度借用為重量單位名稱，自宋代開始定為錢的十退小單位。宋代權(quán)衡的改制廢棄了銖、絫、黍等名稱，其重量單位名稱自大到小依次為石、鈞、斤、兩、錢、分、厘、毫、絲、忽，其進位方法已如前述。宋制衡量一直沿用至元明清，很少改易。但有一點須指出，宋元明清之醫(yī)方，凡言“分”者，是分厘之“分”，而晉唐時一分則為兩錢半，二者不同。
4.2 中醫(yī)藥特殊計量
古代醫(yī)藥著作中還使用一些特殊或模糊的“量”名，現(xiàn)擇要列舉如次：
（1) 方寸匕
古代盛藥量器，猶今之藥匙�！墩妥C類本草•序例上》：“方寸匕者，作匕正方一寸，抄散取不落者為度�！币环酱缲凹s等于現(xiàn)代的2.74毫升，盛金石藥末約為2克，草木藥末約為1克左右。
（2) 錢 匕
古代量取藥末的器具。用漢代的五銖錢幣盛取藥末至不散落者為一錢匕；用五銖錢幣盛取藥末至半邊者為半錢匕；錢五匕者，是指藥末蓋滿五銖錢邊的“五”字至不散落為度。一錢匕約今五分六厘，合2克強；半錢匕約今二分八厘，合1克強；錢五匕約為一錢匕的四分之一，約今一分四厘，合0.6克。
（3) 刀 圭
古代量取藥末的器具�！墩妥C類本草》引陶弘景《名醫(yī)別錄》：“凡散藥有云刀圭者，十分方寸匕之一，準如
梧桐子大也�！泵�•董毅《碧里雜存•刀圭》：“形正似今之剃刀，其上一圈正似圭璧之形，中一孔即貫索之處。蓋服食家舉刀取藥，僅滿其上之圭，故謂之刀圭，言其少耳�！�
（4) 一字
古以唐“開元通寶”錢幣抄取藥末，將藥末填滿錢面四字中一字之量，即稱一字，約合今之0.4克。
（5)
雞子黃大
這是對某些藥物采用取類比象的方法而作為用藥分量的。如《傷寒論》
大青龍湯中的
石膏，“如
雞子黃大”。一雞子黃大略等于40顆梧桐子大，約合9克。
（6) 枚
果實記數(shù)的單位。隨品種不同，亦各有其標準，如
大棗十二枚，則可選較大者為一枚之標準。
（7) 握、把
部分草本類藥物的一種約略計量單位。
（8) 束
部分蔓莖類藥物的一種約略計量單位。以拳盡量握之，切去其兩端超出部分，稱為一束。
（9) 片
亦為一種約略計量單位。如生
姜一片，約計一錢（3克)為準。
（10) 盞、杯、碗、盅
為藥液（或水、酒)的約略計量單位。通常的容量約合今之150~300毫升。
另外，在古代方書中，或在民間用藥時，還有一些模糊的計量名稱，如一捻、一撮、一指撮等，無非是言其少，約為幾克的分量。
5 中醫(yī)藥事物命名
探討事物命名的根源，古人稱之為“名物訓(xùn)詁”。中醫(yī)藥事物的命名有其獨特的思維方法及規(guī)律，其中不少名稱傳遞著古代文化的信息，反映出古人的智慧。今擇要介紹如次。
5.1 中藥命名
中藥的種類數(shù)以千計，若加上紛繁的異名別稱，藥名則有數(shù)萬之眾。為了便于辨識和運用，古人往往從其形態(tài)、色澤、氣味、特性、功用、產(chǎn)地以及文化影響等角度予以命名。
（1) 形、色、氣味命名
據(jù)形而命名者，如
牛膝，南朝梁•陶弘景《本草經(jīng)集注》云：“其莖有節(jié)，似牛膝，故以為名也�！庇秩�
貫眾，明•李時珍《本草綱目》云：“此草莖葉如鳳尾，其根一本，而眾貫之，故草名鳳尾，根名貫眾�！睋�(jù)色而命名者，如漏盧，《本草綱目》云：“屋之西北黑處謂之漏，凡物黑色謂之盧。此草秋后即黑，異于眾草，故有漏盧之稱�！睋�(jù)形、色而命名者，如
狗脊，唐代《新修本草》云：“根長多歧，狀如狗脊�！币蚱涓ど嫌幸粚咏瘘S色柔毛，故又稱金毛狗脊。
據(jù)氣而命名者，如
木香原名
蜜香，《本草綱目》云：“因其香氣如蜜也。”而
臭梧桐、
魚腥草則因其特殊之氣而得名。據(jù)味而命名者，有甜味的
甘草、苦味的
苦參、酸味的
酸棗仁、辛味的
細辛等。又有
五味子，《新修本草》云：“皮肉甘酸，核中辛苦，都有咸味，此則五味具也�！睋�(jù)氣、味而命名者，如
豨薟，《本草綱目》云：“楚人呼豬為豨，呼草氣味辛毒為薟。此草氣臭如豬而味薟螫，故謂之豨薟�！�
草藥“金
牛膽”，色金黃，形似牛膽，味甚苦，這是兼以形、色、味三者命名。
（2) 特性功用命名
按特性命名者，如
鳳仙花子，又名
急性子，因其結(jié)莢成熟后，稍加觸碰，即果莢迸裂，褐色細子蹦出，狀似急不可耐，故而得名。又如羊
躑躅，是有毒的麻醉止痛藥，《本草經(jīng)集注》釋其名云：“羊誤食其葉，躑躅而死�！�
按功用命名者，如
骨碎補，唐•陳藏器《本草拾遺》云：“骨碎補本名猴姜，開元皇帝以其主傷折、補骨碎，故命此名�；蜃鞴撬椴迹炓��！彼�
尋骨風(fēng)祛風(fēng)邪、
伸筋草舒筋絡(luò)、益
母草療婦疾、
決明子可明目、合歡安神志、
防風(fēng)御風(fēng)寒，皆以功用得名。
按特性、功用命名者，莫如
王不留行。此藥通經(jīng)下乳之力特強，李時珍釋曰：“性走而不住，雖王命不能留其行，故名，”但王不留行還有斂、守之性，《本草經(jīng)》言其有“止心煩、
鼻衄”之功，《名醫(yī)別錄》稱其有“主金創(chuàng)、止血”之效�？梢娖浼嬗谢钛�、止血的雙向性功能。故明•盧之頤《本草乘雅半偈》云：“命名之義亦奇，吾身有王，所以主吾身之氣血及主氣血之留行者。氣血之留，王不留，則留者行矣；氣血之行，王不行，則行者留矣。顧血出不止與
難產(chǎn)無乳者，兩可用此，其義自見。”如此，藥名涵義當為“王不留”、“王不行”，分別針對經(jīng)閉、乳少、難產(chǎn)與鼻衄、金創(chuàng)出血，則藥之雙向“主治功力，其可迎刃而解”。此說較為確切地詮釋了寓于藥名中的特性及雙向治療作用，反映了古人對藥物認識的進步。
（3) 依方域產(chǎn)地命名
此類命名法又可分為兩種：其一是在藥名前標識產(chǎn)地、生長環(huán)境等字樣。如
高良姜，陶弘景云：“此姜始出高良郡，故得此名�！崩顣r珍進一步考證：“按高良即今高州也，漢為高涼縣。……則高良當作高涼也�！痹偃�
代赭石，《名醫(yī)別錄》曰：“出代郡者，名代赭�！崩顣r珍云：“赭，赤石也。代，即雁門也。”他如
巴豆生巴郡川谷，
黨參出山西上黨，象貝產(chǎn)浙江象山，及常用藥物
川芎、杭菊、廣木香、淮
山藥等，都具有產(chǎn)地的標記。又例如
水蘇、
水蛭、水
浮萍均生于水，
海藻、
海馬、
海螵蛸皆產(chǎn)自海，
石韋、
石斛、石
菖蒲生長于石，地栗、
地榆、
地膚子產(chǎn)出于地。這些藥物都具有生長環(huán)境的標記。其二是不少傳入中國的外域藥物，往往冠以外域的標記。從其“胡”、“海”、“番”、“洋”等特別標記中，我們可以了解外域藥物傳入的時代及方域。冠以“胡”字的藥物，多為兩漢、西晉時由西北絲綢之路傳入，如胡豆、
胡麻（即今之
芝麻)、胡瓜（即今之
黃瓜)、
胡荽、
胡蘆巴等。冠以“海”字（除指明產(chǎn)于海洋外)的藥物，多為南北朝后由海路引進，如海棠、
海棗、
海風(fēng)藤、
海桐皮等。冠以“番”字的藥物，多為南宋至元明時由“番舶”（外國來華貿(mào)易的商船)自南域引入，如
番茄、
番薯、番椒、
番木鱉、
番瀉葉等；有時冠以“舶”字，如舶硫磺、舶
乳香等。冠以“洋”字的藥物，多為清代從海外引入，如洋參、洋姜、
洋蔥、洋芋等。更有一些藥物直接冠以國名，如
石榴，是“安石榴”的省稱。晉•張華《博物志》云：“張騫使西域，得安石國榴以歸，故名安石榴�！卑彩枪挪ㄋ沟膶賴�，又作“安息”。常用的芳香開竅藥
安息香，亦從彼國傳來。再如活血良藥
紅花，原名
番紅花，番同“蕃”，音“播”。《本草綱目》卷十五“番紅花”：“出西番回回地面及天方國，即彼地紅藍花也�！蔽鞣赐罗�，是公元7~9世紀成立于青藏高原的藏族政權(quán)。其崩潰后，宋、元、明初史籍仍稱青藏高原的部落為吐蕃或西番。他如“波斯白
石蜜”、“倭硫磺”、“高麗參”、“花旗參”等，皆標有外來的印記。
（4) 取故事傳說命名
中國古代流傳著大量與醫(yī)藥有關(guān)的神話故事、民間傳說，這些故事傳說作為中國傳統(tǒng)民俗文化的一部分，經(jīng)文人學(xué)者加工后以書面形式載錄于史書、筆記、稗傳，醫(yī)藥學(xué)家又將其采入醫(yī)藥著作，使之成為公認的藥名來源。
如活血通經(jīng)藥劉
寄奴，相傳南朝宋高祖劉裕，小字寄奴，早年微賤之時于山中砍伐荻草，遇一大蛇而射之，蛇遁去。明日往尋之，聞榛樹林中有杵臼聲，見青衣童子數(shù)人正在搗草藥，且云其主被劉寄奴射傷，搗藥為之敷傷。劉上前叱散之，收取草藥而返。后遇金瘡敷之即愈。后人因稱此草為劉寄奴。事見《南史•宋武帝本紀》，《本草綱目》卷十五“劉寄奴草”亦收錄之。
類似以最先發(fā)現(xiàn)或使用者的姓名作為藥名的中藥還有不少，如
徐長卿、
何首烏、
杜仲等。這些故事傳說的真實與虛妄姑且不論，至少我們可以從中看到民俗文化對藥物命名的影響和作用。
（5) 因避俗雅化而命名
古代諱飾文化對藥物命名亦有一定的影響，不少藥物因避俗語穢詞而雅化其名。中藥多為天然物品，取材范圍甚廣，一些日常視作廢穢之物亦常取之入藥。唐代韓愈在《進學(xué)解》一文中曾說：“牛溲
馬勃，敗鼓之皮，俱收并蓄，待用無遺者，醫(yī)師之良也�！比欢祟愃幟粢詴嫘问捷d入書中未免有俗、穢之嫌，故古代醫(yī)家每每隱去俗稱，雅化其名。如
鴿糞，因其屎皆向左盤曲，而稱作
左盤龍；人乳，因道經(jīng)稱久服可以成仙，故名為仙人酒、蟠
桃酒；人糞，經(jīng)加工后是救治溫病高熱
神昏的要藥，便據(jù)其色、依其形，而美其名曰金汁；他如灶心土稱
伏龍肝，
鼯鼠屎喚
五靈脂，雞蛋膜謂
鳳凰衣，
人尿曰輪回酒、還元湯等，皆屬此類。
5.2 方劑命名
方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方劑的組成、功效及特征。了解古人命名方劑的緣由，對于正確認識和運用方劑具有重要的意義。
（1) 主藥命名
方劑是根據(jù)不同的疾病證候，將多種藥物按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則有機組合而成的。為了突出主藥的作用，不少方劑便用方中主藥（大多是君藥或君藥加臣藥)命名。如《傷寒論》之
麻黃湯、
桂枝湯、
麻子仁丸（一君)，《金匱要略》之
半夏厚樸湯、
橘皮竹茹湯（二君)。有時用主藥的簡稱，如《景岳全書》之何人飲（何首烏、
人參，二君)、《和劑局方》之
參蘇飲及《溫病條辨》之
銀翹散、桑菊飲等皆是。又有以三味主藥為方名者，如《和劑局方》之參苓
白術(shù)散、《先醒齋廣筆記》之
竹葉柳蒡湯等。
另有以主藥加功效命名者，如
枇杷清肺飲、
龍膽瀉肝湯、荊防
敗毒散、
朱砂安神丸等。
有些方劑，創(chuàng)制者雖以主藥命名，但因音變字訛或含義隱晦，使人難以曉喻。如《傷寒論》之抵當湯、抵當丸，歷來認為方義為非大毒猛劑不足以抵擋熱結(jié)蓄血之證，或謂本方有攻逐蓄血之功，可直抵當攻之處。此皆望文生訓(xùn)。抵當實為方中主藥水蛭的別名，又作“
蛭蝚”、“至掌”。《爾雅•蟲部》：“蛭蝚”，至掌�！薄墩f文•蟲部》“蝚”段注：“《本草經(jīng)》：‘水蛭，味咸，一名至掌�！恰睹t(yī)》謂即水蛭也。”至掌之為抵當，是由于古韻通轉(zhuǎn)所致。因古今音變及字面差異，遂使此方以主藥命名的事實隱而不顯。又如
越鞠丸（《丹溪心法》方)，明•吳昆《醫(yī)方考•郁門》據(jù)其功效望文釋義：“越鞠者，發(fā)越鞠郁也�！崩顣r珍在《本草綱目》卷十四“
芎藭”條中對此有個確解，認為該方主用
越桃、鞠窮，故以命名。越桃為
梔子之別稱，源自《名醫(yī)別錄》卷二；鞠窮即山鞠窮，乃川芎之別名，始出《左傳•宣公十二年》。
另有一些以藥物命名的方劑，其藥雖非主藥，但在配伍中具有特殊的意義。如《傷寒論》名方
十棗湯，方中
甘遂、
芫花、
大戟峻下逐水，須賴大棗十枚以益氣護胃，緩和節(jié)制三藥之毒性，以達峻下而不傷正的目的。故清•費伯雄《醫(yī)方論•攻里之劑》云：“仲景以十棗名方，全賴大棗直甘緩以救脾胃，方成節(jié)制之師也�！�
（2) 主治功效命名
方劑是臨床治則的具體表現(xiàn)，故方名中提示主治、功效者甚多。根據(jù)提示方法的不同，可大致分為明示、暗喻兩類。
如
定喘湯、
止嗽散有治療喘、嗽之功，補肺湯、
滋腎丸具滋補肺、腎之效，清
胃散可清胃涼血，暖肝煎可暖肝行氣。他如
蠲痹湯、活血效靈丹、鎮(zhèn)肝
熄風(fēng)湯等皆屬明示。
另有一些方名，以委婉含蓄的方式暗喻功效。如
縮泉丸是主治下元虛冷的名方，以“縮泉”喻治療尿頻尿多之效。駐景丸主治肝腎經(jīng)血不足所致如沙遮睛等癥，可使人眼目明亮，外界美景常駐。
鐵笛丸主治失聲音啞，故以鐵笛喻治療失音的功效。
失笑散為婦科活血通經(jīng)的要方，主治瘀血停滯所致的
痛經(jīng)、少腹急痛。方中僅五靈脂、
蒲黃二味平易之藥，竟能使患者疼痛霍然而止，不禁啞然失笑。
補陽還五湯主治半身不遂。該方創(chuàng)制者王清任認為，人身共有十成陽氣分布周身，左右各得其半。若陽氣虧五成，則并于一側(cè)而發(fā)為半身不遂。本方
黃芪、
當歸等補氣活血之品能使氣旺血行，瘀破絡(luò)通，所虧之五成陽氣得以還復(fù)，故名“補陽還五”。（《醫(yī)林改錯•癱痿論》)他如更衣丸喻潤腸通便之功，
逍遙丸寓疏肝解郁之效，秋毫散隱含明目之意，枕中丹暗示主治
失眠，
玉屏風(fēng)散因御風(fēng)固表而得名，
金鎖固精丸以固腎斂精效如金鎖而獲稱。此皆屬暗喻類。
（3) 以用法、特征命名
一些方劑具有特殊的用量、服法和配伍比例，方中藥物或需要特殊的采摘時間、加工方法等，這些在方名中往往也有反映。
以用量命名者，如傷科要方七厘散，方中多為辛散香竄、活血通經(jīng)之品，內(nèi)服不宜量多，否則耗氣動血，一般每次服七厘（約合2.1克)。
一捻金主治下兒風(fēng)痰積滯，名“一捻”者，謂用手指捻取藥末，以示用量之少。
以煎煮方法命名者，如
三拗湯，所謂三拗，乃謂方中三味藥物煎煮時違拗常法：麻黃不去根節(jié)，
杏仁不去皮尖，甘草不用蜜炙而生用。再如布袋丸主治小兒蟲疳，每附一丸，以生絹袋盛裹，用生
豬肉二兩同煮，肉煮爛后去袋，使病兒食肉及汁。
以配伍比例命名者，如
六一散用
滑石六兩、甘草一兩，九一丹用煅石膏九錢、
升丹一錢，故分別以“六一”、“九一”名之。
以時間命名者，如
二至丸得名于方中二藥的采集時節(jié)：
旱蓮草采于夏至，
女貞子摘于冬至（說見費伯雄《醫(yī)方論•補養(yǎng)之劑》；
午時茶，說明該方加工時間須在端午午時（說見陳修園《經(jīng)驗百病內(nèi)外方》)；
雞鳴散，提示該方服用時間當在陰消陽長的雞鳴時分（說見王晉三《絳雪園古方選注•內(nèi)科》。
（4) 以五行、卦象等命名
五行、卦象與中醫(yī)藥學(xué)關(guān)系密切，方名也常借用其術(shù)語來說明治則和功用。
借用五行命名者，如宋代錢乙創(chuàng)制的四首兒科方名，皆以色喻臟：
導(dǎo)赤散導(dǎo)心火下行（心屬火，其色赤)；
瀉白散清肺金伏熱（肺屬金，其色白)；
瀉青丸疏肝木郁火（肝屬木，其色青)；
瀉黃散瀉脾胃伏火（脾屬土，其色黃)。又如《景岳全書》之
金水六君煎，功能滋養(yǎng)肺腎，祛濕化痰。金喻指肺，水喻指腎。
借用卦象命名者，如清•沈金鰲之坎離既濟丸（《沈氏尊生書》方)，坎、離皆為八卦卦象，坎象水喻腎，離象火喻心�！凹葷睘榱膹�(fù)卦之一，卦形為坎上離下 —— �！吨芤�•既卦》：“象曰：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預(yù)防之�！北痉阶棠I水降心火，使心腎之水火上下交通互濟，故名。
其他還有以道家名稱命名者，如《傷寒論》大
小青龍湯、
白虎湯等。青龍、白虎本為古代神話中的東方、西方之神，后為道教所信奉，同朱
雀（即朱鳥)、玄武合稱四方四神�！抖Y記•曲禮上》：“行，前朱鳥而后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庇钟谐鲎躁庩柪碚撜撸纭毒霸廊珪返�
左歸丸、
右歸丸等。
（5) 以成語、典故命名
制方者為追求含蓄典雅，往往以成語、典故或傳說名方。
以成語名方者，如
建瓴湯取自成語“高屋建瓴”。建通“瀽”，義為傾水；瓴為盛水之瓦瓶。此方專為
肝陽上亢之
高血壓癥而設(shè)，以“建瓴”命名，喻其導(dǎo)血下行之效，如從高屋傾倒瓶水，其勢不可阻擋。創(chuàng)制者張錫純自言：“附后能使腦中之血如建瓴之水下行，腦充血之證自愈。”（《醫(yī)學(xué)衷中參西錄•醫(yī)論》又如抽薪飲（《景岳全書》方)，源于成語“釜底抽薪”，喻其通便瀉火之功。
以典故命名者，如張從正名方禹功散，以大禹疏導(dǎo)洪水之典，喻方具逐水通便之功。另一逐水方疏鑿飲子（《濟生方》方)亦取義于此。
以傳說命名者，如《和劑局方》之青蛾丸，功能補肝腎，壯筋骨，主治腎虛腰疼。此方得名于傳說：唐代廣州太尉張壽明，得本方于南番，服后須發(fā)由白轉(zhuǎn)黑，精力充沛，遂作詩以贊此方之神妙：“三年時節(jié)向邊隅，人見方知藥力殊。奪得春光來在手，青蛾休笑白髭須。”青蛾原指古代女子以
青黛畫的峨眉，后指代青年女子。用以名方，意欲此方服后能恢復(fù)青春，堪與青年女子相匹配�！稘健分^音應(yīng)夢散，功能益氣生津，溫補肺腎，主治
腎不納氣之
虛喘證。此方亦得名于故事。清•王晉三引《日華子本草》：“溧陽洪輯幼子痰喘將危，凡五晝夜不乳食，夢觀音授以此方，煎湯一
蜆殼，灌之，喘即定�！�(《絳雪園古方選注•內(nèi)科》)
5.3 腧穴命名
《素問•陰陽應(yīng)象大論》：“氣穴所發(fā)，各有處名�！彪蜓ǖ亩ㄎ欢�，是古代醫(yī)家觀察宇宙萬物，結(jié)合人體生理、病理現(xiàn)象以及針刺效果，逐步歸納總結(jié)而成的。穴名往往寓有特定的涵義，體現(xiàn)了古代醫(yī)家對腧穴的部位、作用、主病的認識。誠如孫思邈所云：“凡諸孔穴，名不徒設(shè)，皆有深意。”（《千金翼方》卷二十八第九)
（1) 天文地理命名
以天文命名者，如天樞穴在挾臍兩旁各二寸凹陷處。《素問•六微旨大論》：“天樞之上，天氣主之；天樞之下，地氣主之；氣交之中，人氣主之�！泵�•馬蒔注：“氣交者，天地二氣之交接，以人之身半天樞為界�！贝搜ň尤松砩舷轮芯�，名天樞者，意為天地二氣升降出入的樞紐。紫宮原為中垣紫微垣的異名，位于三垣之中，為天帝所居。此穴在胸骨中線上平第二肋間隙處，正當心位。心者，君主之官。以紫宮名之，意為君主（心)之居。中極，《云笈七簽》：“中極一名為天中，上極星也。是居天之中，最高，尊，為眾星之主也，”此穴位于腹部正中線上，臍下四寸，居人體上下左右之中央，又名“天原”，義為人體生氣之原，與中極星名義相應(yīng)，故以名之。其他取義于天文星象的穴名，還有上星、璇璣、華蓋、日月等。
以地理命名者，如
昆侖穴在足外踝后跟骨上凹陷處，因其穴上有踝骨，旁有跟骨，下有軟骨，高起如山，故依其狀以名山昆侖名之。承山穴在小腿肚腓腸肌兩側(cè)肌腹交界處下端，腓腸肌的豐肉猶如山丘，穴在其下，有承上之意，故得承山之名。合谷穴在大指、次指之歧骨間凹陷處，兩骨相合勢如山谷，因有其名。在穴名中，很大一部分取義于地形地貌的山、谷、陵、丘、墟、泉、池、澤、海、溪、溝、渠等，除上述之承山、合谷外，他如大陵、商丘、丘墟、極泉、曲池、少澤、小海、太溪、支溝、經(jīng)渠等皆是。
（2) 穴方法命名
取穴定位準確與否，直接關(guān)系到治療效果，因而穴名中常有取穴方法的提示。如俠白穴在上臂前肘窩橫紋上五寸處，為手太陰肺經(jīng)之腧穴。俠通“夾”，白為肺色。垂臂時左右兩穴正夾
肺臟，故《黃帝內(nèi)經(jīng)明堂》云：“白，肺色也。此穴在臂，候肺兩箱，故名夾（俠)白�！逼蛥⒀ㄔ谧愀鈧�(cè)跟骨下凹陷處，屬足太陽膀胱經(jīng)。古時仆人參見主人，屈膝下跪時足跟顯露，而手指垂處正當其穴，故名仆參。扶突，《禮記•投壺》鄭玄注：“鋪四指曰扶�！狈鲇肿鳌胺颉保此臋M指的寬度，古人用于測度，稱為“一夫法”。《千金要方》卷七第一云：“凡量一夫之法，覆手并舒四指，對度四指上中節(jié)上橫過為一夫�！币环鱿喈斢谕泶缰纭４搜ㄎ挥诮Y(jié)喉突起之旁三寸，故名扶突。譩譆穴在肩髆內(nèi)廉俠第六椎下兩旁各三寸。《素問•骨空論》：“大風(fēng)汗出，灸譩譆。譩譆在背下俠脊傍三寸所，厭之，令病者呼譩譆，譩譆應(yīng)手�！蓖醣ⅲ骸傲畈∪撕糇b譆之聲，則指下動矣�！币园l(fā)譩譆之聲必然應(yīng)手而名其穴為譩譆。
此外，一些穴名取義于古代解剖學(xué)名詞術(shù)語，如大椎、缺盆、橫骨、腕骨等。帶“髎”字的一些穴名，亦源于古代解剖名詞，�！绑s”意為骨隙處。如瞳子髎、顴髎、肩髎、肘髎等皆是。
（3) 功能療效命名
有的穴名直接明示功效，如迎香穴在鼻孔旁五分，屬手陽明大腸經(jīng)，與肺互為表里，肺竅為鼻，此穴主治鼻窒不聞香臭，能使鼻竅宣通，迎香而入，故名。水分穴在臍上一寸，能分利腹部水分之請濁，主治水病，故名。他如承泣、聽會、睛明、啞門等穴名亦屬此類。
些穴名以曲折、婉轉(zhuǎn)的方式透露功效的信息，如志室穴在第十四椎下兩旁各三寸陷骨中，有壯腎添髓之效，而腎為藏志之室，故名志室。陰市，“市”音fú，為“韍”的本字，是古代祭服的蔽膝，用熟
牛皮制成，功用類似今之護膝。陰市穴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腿前髕底外側(cè)端上三寸處，可逐陰散寒，護御腳膝，功同蔽膝，故名陰市（逐陰之市)。風(fēng)市穴在陰市外側(cè)旁開三寸處，為祛風(fēng)要穴，主治風(fēng)痹如兩膝攣痛、脛麻腰重諸癥，其御風(fēng)護膝之功同“市”，故名風(fēng)市（御風(fēng)之市)。他如神堂穴主心疾（心臟神)、魂門穴主肝疾（肝藏魂)、意舍穴主脾疾（脾藏意)、魄戶穴主肺疾（肺藏魄)等等，皆以功效名穴。
（4) 取五行、卦象命名
取五行命名者，如少商為手太陰肺經(jīng)之井穴。肺在五行屬金，在五音與商相配。又《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據(jù)五音的強弱以“太”、“少”來標志五音的陰陽。肺經(jīng)屬太陰，為陰金，故曰少商。商陽為手陽明大腸經(jīng)之始穴。大腸經(jīng)與肺為表里，肺音商，又因其屬手陽明，屬五音之陽，故稱商陽。金門為足太陽膀胱經(jīng)之穴，上一寸是申脈穴。申為十二地支之一，五行屬金，足太陽膀胱經(jīng)氣血于申時注此門戶，故名金門。
取卦象命名者，如勞宮穴在
手掌中央第二、三掌骨之間。《
針灸大成》卷十繪有“陽掌圖”，掌面四周布列八卦，勞宮位居卦之中央。手掌勤于把握，為勞動之器官，故名勞宮。厲兌為足陽明胃經(jīng)之井金穴。兌為八卦之一，五行屬金，故以兌名。厲通“離”，亦為八卦名�！吨芤住分^“離下兌上”為革卦，“革”有“急”義。《銅人腧穴針灸圖經(jīng)》卷五言此穴可“治尸厥口噤氣絕”之危急重癥，故取離下兌上之革卦名穴。
（5) 用類比形喻命名
腧穴所處部位往往有一些特殊的形態(tài)或特征，故古代醫(yī)家又以豐富的想象力，采用類比形喻之法命名穴位。如口禾髎在鼻孔下屑水溝旁各五分，正當唇上。名口禾者，“言其間髭出如禾”（清•程扶生《醫(yī)經(jīng)理解•穴名解》)，又近口處，故名口禾髎。髎同“窌”，義為空穴。攢竹穴在眉頭凹陷處。攢，聚也。喻此處眉毛聚集，宛如竹叢之茂。伏
兔穴在膝上六寸股直肌中，其上大腿肌肉隆起，狀若一兔伏臥，因得伏兔之名。犢鼻穴在脛骨外側(cè)凹陷處。犢為牛子。因其部位形似小牛之鼻，故有犢鼻之稱。
5.4 醫(yī)書命名
流傳至今的中醫(yī)古籍數(shù)量可觀，書名令人目不暇接。其中絕大部分書名皆有義可循。
（1) 姓氏、字號、謚號、爵號命名
作者的姓氏名書者，如《禇氏遺書》的作者是南北朝南齊醫(yī)家禇澄�！杜嶙友葬t(yī)》的作者為明末醫(yī)家裴一中�！渡蚴献鹕鷷肥乔宕∧觊g無錫名醫(yī)沈金鰲的個人醫(yī)學(xué)叢書。《柳選四家醫(yī)案》是清末醫(yī)家柳寶詒所編的四位醫(yī)家醫(yī)案合集�！短K沈良方》是宋代沈括《良方》與蘇軾論醫(yī)雜說的合編。
以作者的字號名書者，如《潔古家珍》、《潔古
珍珠囊》是金代名醫(yī)張元素所著，潔古乃其字�！妒坎娜龝废得鞔t(yī)家李中梓所撰，李氏字士材。又如明•龔?fù)①t著《云林神彀》，因龔自號云林山人。明•李時珍撰《瀕湖脈決》，緣李氏晚年號瀕湖山人。他如明•程玠《松崖醫(yī)經(jīng)》、清•徐大椿《洄溪醫(yī)案》，松崖、洄溪分別是程、徐二氏之號。
以作者的謚號、爵號名書者，如《竇文貞公六十六穴
流注秘訣》的作者乃金元間針灸學(xué)家竇默，字子聲，元世祖時官至昭文館大學(xué)士，卒贈太師，封魏國公，謚文貞�！缎滦薇静荨酚置队⒐静荨�。此書先由太尉長孫無忌受命統(tǒng)領(lǐng)蘇敬等二十余人編寫，后因長孫氏觸犯武則天，被黜賜死，改由司空英國公李勣領(lǐng)銜編撰，故有《英公本草》之名。
（2) 官職、地望、書室命名
以作者官職名書者，如《羊中散藥方》的作者為南朝劉宋時羊欣之，晚年任中散大夫�！陡]太師標幽賦》的作者為元代追封太師的竇默。
以作者地望名書者，如《隋書•經(jīng)籍志》載錄《河南藥方》及《荊州要方》。前書作者是晉代阮炳，曾任河南尹；后書作者乃晉代殷仲堪，曾任荊州刺史。二書皆以作者任官地得名。以作者貫里名書者，如清初浙江名醫(yī)高鼓峰，著有《四明醫(yī)案》、《四明心法》，因高氏為四明（今寧波)人，故以名書。清代外科名醫(yī)陳莘田，曾撰《楓江瘍案》、《楓江合藥方》，因陳氏乃楓江（蘇州之別稱)人，故以名書。以作者行醫(yī)所在地名書者，如宋代張銳著《雞峰普濟方》。雞峰為陜西寶雞陳倉山之別名，而張氏雖為河南人，但長期在陜西寶雞一帶行醫(yī)，故以名書。又有以前人地望名書者，相傳東漢名醫(yī)張仲景曾任長沙太守，故后世出現(xiàn)一大批以“長沙”命名的醫(yī)著，如清代醫(yī)家陳修園《長沙歌括》、黃元御《長沙藥解》、費密《長沙發(fā)揮》、鄧徳敏《長沙串注方》等等，皆屬闡釋《傷寒》、《金匱》的著作。
明清兩代多有以書齋、堂室名書者，如明•繆希雍《先醒齋廣筆記》，明•王旭高《西溪書屋夜話錄》，清•尤怡《靜香樓醫(yī)案》，清•張志聰《侶山堂條辨》�！跋刃妖S”、“西溪書屋”、“靜香樓”分別是繆、王、尤三氏的書房名，“侶山堂”則是張氏聚徒講習(xí)之所。次風(fēng)一直沿續(xù)至近代，如近人周小農(nóng)《惜分陰軒醫(yī)案》、張上雷《體仁堂醫(yī)學(xué)叢書》等皆是。
（3) 以編撰刊行時的年號命名
以編撰時的年號命名者，如《開元廣濟方》為唐玄宗李隆基于開元十一年（公元723年)主持撰成�！短绞セ莘健肥潜彼魏擦轴t(yī)官王懷隱等人奉詔于宋太宗太平興國八年開始編撰的一部大型官修方書。
以刊行時的年號命名者，如《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編成刊行于宋徽宗大觀年間（公元1107~1110年)，故又稱《大觀方》。北宋唐慎微的《經(jīng)史證類備急本草》問世之后，曾經(jīng)數(shù)次校訂重刊。第一次于宋徽宗大觀二年（公元1108年)重刊，故稱《大觀本草》；第二次重訂刊行在九年之后，即徽宗政和六年（公元1117年)，世稱《政和本草》；至南宋高宗紹興二十九年（公元1159年)，第三次重印刊行，世稱《紹興本草》。這是《證類本草》三個不同年代的刊本，故以分別名書。
（4) 化裁于成語典故而命名
此類書名，含蓄而典雅地傳遞著作品的主旨或作者的用意，但往往也因此而隱晦艱澀，使人難以領(lǐng)悟。
如清•柯琴名著《傷寒來蘇集》，其中“來蘇”語出《尚書•仲虺之誥》：“徯予后，后來其蘇�！保ê螅瞪瞎诺弁踔ǚQ，此指商湯)“蘇”的異體作“甦”，有再生之義，意為商湯一來，百姓就能擺脫夏桀的殘暴統(tǒng)治而重獲新生�？率限皝硖K”二字名書，寓有傷寒患者期盼此書解除疾苦、恢復(fù)健康之意。清代函齋居士的產(chǎn)科專著《達生編》，“達生”語出《詩經(jīng)•大雅•生民》：“誕彌厥月，先生如達。”達是“ ”的借字。“ ”的本義為初生的羊羔。母羊產(chǎn)子極為順暢快疾，因以“達生”名編。又如明代醫(yī)家黃承昊一生多病，自稱“予平生凡方書所載之癥，十患四五；本草所載之藥，十嘗四五”，于六十歲時將醫(yī)學(xué)閱歷整理成篇，名《折肱漫錄》�！罢垭拧闭Z出《左傳•定公十三年》：“三折肱知為良醫(yī)�！秉S氏引之以喻經(jīng)歷久而成良醫(yī)。以后清•邵炳揚《三折肱醫(yī)案》、清•吳士瑛《折肱心悟
痢疾明辨》，其命書用意皆仿此。
他如清•張啟倬《杏林碎錦》，明•王章祖《橘井元珠》，清•趙濂《青囊秘效方》，明•張潔《仁術(shù)便覽》，明•馮時可《上池雜說》，清•全子久《和緩醫(yī)風(fēng)》等等，無不化用醫(yī)學(xué)典故而命名醫(yī)書。
（5) 來源于儒、釋、道家而命名
儒、釋、道三家歷來與中醫(yī)藥學(xué)有密切的關(guān)系，三家的思想、學(xué)說、術(shù)語大量地滲透到中醫(yī)古籍中，書籍的命名往往因此而帶有其印記。
來源于儒家的書名，如金•張從正的《儒門事親》。儒門即儒學(xué)之門，亦即古代致使階層。儒家提倡忠君孝親的道德觀，而以醫(yī)藥侍奉雙親，正是這種道德觀的直接體現(xiàn)，《四庫全書提要》云：“其云《儒門事親》者，以為惟儒者能明其理，而事親者當知醫(yī)也。”又如明•沈綬《山林相業(yè)》，即取古代儒者“不為良相，便為良醫(yī)”之義，意為以在野之身從事于功同相業(yè)的醫(yī)學(xué)。
來源于釋家的書名，如南朝梁•陶弘景的《肘后百一方》，“百一”二字義含雙關(guān)，既實指書中載有一百零一類藥方，又暗寓fo經(jīng)涵義。陶氏自序曰：“fo經(jīng)云：人用四大成身，一大輒有一百一病。”fo教認為，人與世間萬物皆由地、水、火、風(fēng)四大要素構(gòu)成，若有一大不和，便會產(chǎn)生一百零一種疾病。再如明代李藥師的眼科專著《金鎞秘論》�！敖疰q”是古代眼科用以刮弋點藥的
器械，相傳從釋教發(fā)源地古印度傳入。坲典《涅槃經(jīng)》中談到：
盲人就醫(yī)要求復(fù)明，良醫(yī)便用金鎞決其眼目。作者即以金鎞提示該書為眼科專著。 來源于道家的書名，如托名孫思邈的《銀海精微》、清代顧錫的《銀海指南》二書中“銀海”一詞，實為道家術(shù)語。明•方回《瀛奎律髓》引北宋王安石之說，謂道家以肩為玉樓，目為銀海。宋•蘇軾《雪后書北臺壁》詩有“凍合玉樓寒起栗，光搖銀海眩生花”之句，亦借用其義。作者以之名書，提示其為眼科要籍。再如明•倪維徳所著《原機啟微》，亦為眼科專著。其名取自道家《陰符經(jīng)》“心生于物，死于物，機在目”之語，意謂眼目的功能是為思維提供客觀材料的關(guān)鍵。作者因此把“機”作為“目”的代稱，并以之名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