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上學(xué)那會兒學(xué)《
傷寒論》瀏覽各個注家及教材關(guān)于
大青龍湯的解釋都是說,此方是
麻黃湯的加味方,所以主治大體上與
麻黃湯相當,唯一不同的是因為有“煩”所以多加了一味
石膏。當初我也很是信服,可是不久之后慢慢自己琢磨久了,發(fā)現(xiàn)其中確實有一個很大的誤區(qū)。
那么怎么就錯了呢?這個錯又在哪里呢?首先,此方是麻黃湯的加味方,這個不假。但是當我們仔細把
大青龍湯跟麻黃湯的藥物組成比較一下之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大青龍湯比麻黃湯多麻黃三兩,還有
甘草一兩,生
姜三兩,少
杏仁30個。這樣一來就不僅僅是麻黃湯多一味石膏(
雞子大)那么簡單了,因為多了麻黃和
生姜,所以發(fā)表的力量比麻黃湯強了不知幾許,少了將近一半的杏仁,則其中治療咳喘的力度要比麻黃湯要小,于是整個方更偏向于發(fā)散為主,而比較少見其用于治療咳喘,這點跟麻黃湯就有了區(qū)別。經(jīng)方中的麻黃用量之大就屬此方和越婢湯類方了——更確切的說,此方是麻黃湯與越婢湯的合方,因為越婢湯治療
水腫所以此方也能治療水腫,從《金匱要略》本方條文“病溢飲者當發(fā)其汗,大青龍湯主之”可以得到印證。
那這跟我所要說的有什么關(guān)系呢?有的,那就說明了一點,大青龍湯證比麻黃湯證多出的那個“煩”不僅僅是因為有石膏而造就的,而是所有藥物作用的結(jié)果——其中特別是麻黃和生姜。石膏主治煩渴可以理解其中的煩,熱則心煩嘛,何況《藥征》也說:石膏,主治煩渴,兼治譫語、煩躁、身熱。為什么在這里就不對了呢?待我一一道來:
首先,石膏主治以渴為主,而煩則次之,何以見得?陸淵雷解釋大青龍湯時曾云:麻黃湯證加煩躁口渴,為大青龍湯證。煩躁與否,因病人之性情而異,不如口渴為確。雖然不一定正確,然按他的思路來說,也就是石膏主治以口渴為主。另外,此方中之石膏用量遠不及
白虎湯類方(一斤)、越婢湯類方(半斤)、
麻杏石甘湯(半斤)及
木防己湯(十二枚,雞子大),其中提到煩者只有白虎湯類方皆煩渴并稱,是因渴而煩也,非因煩而渴也,其他類方并未提及煩者,此其一也。那么就有人會說了,那都是咬文嚼字的活,臨床上并不一定,君不見古人中亦有以重劑石膏之狂證的例子么?那就是煩之重者,那也算是煩的一種啊。誠然,但是同樣治療狂證的方劑有很多(比如
大承氣湯,
桃核承氣湯,
柴胡加
龍骨牡蠣湯等),怎么確定是石膏所主呢?讓我們來看看尾臺榕堂的經(jīng)驗:“(白虎湯)治狂證,眼中如火,大聲妄語,放歌高笑,登屋踰垣,狂走不已,大渴引飲,晝夜不眠”那么我們就可以知道辯證關(guān)鍵還是其中的“大渴引飲”。我要說的是,大青龍湯的煩跟白虎湯的煩是不一樣的,白虎湯等石膏劑之煩(狂煩)是躁動不安而形之于外的,而且多半有口渴,而大青龍湯證的煩是邪氣郁閉內(nèi)迫于心所致,并且因為外泄郁閉比較深,所以臨床上看到屬大青龍湯證之患者常出現(xiàn)身重難以轉(zhuǎn)側(cè)或昏昏欲睡的情形卻很少見到躁動不安的情況,這就是大論原文所說的“身不疼但重,咋有輕時無少陰證者”,所以看上去很像少陰證的“但欲寐”,但不同的是大青龍湯證患者多少有點口唇干渴,兩顴微紅,雖是但欲寐,然完全睡不著而覺得痛苦不已,莫可名狀,雖不自訴心煩,但是此種情形就是心煩,此處之煩當做痛苦來解釋。這是那石膏用量偏大的石膏劑所沒有的情形,屬于表邪郁閉所致--是麻黃生姜之所主而非石膏所主也明矣,此其二也。三則大論有明文曰:“二陽并病,太陽初得病時,發(fā)其汗,汗先出不徹,因轉(zhuǎn)屬陽明,續(xù)自微汗出,不惡寒。若
太陽病證不罷者,不可下,下之為逆,如此可小發(fā)汗。設(shè)面色緣緣正赤者,陽氣怫郁在表,當解之熏之;若發(fā)汗不徹,不足言,陽氣怫郁不得越,當汗不汗,其人躁煩,不知痛處,乍在腹中,乍在四肢,按之不可得,其人短氣,但坐以汗出不徹故也,更發(fā)汗則愈。何以知汗出不徹?以脈澀故知也!笨梢婈
氣閉郁不得發(fā)越可以使人煩躁,此條亦可以作為大青龍湯的注腳,對于理解大青龍湯證煩躁之發(fā)生機理和情狀有很大的幫助。
綜上所述,我認為大青龍湯證比麻黃湯證多一煩躁之證并非由于多一味石膏的緣故,而是由于麻黃和生姜(表氣郁閉)的緣故,其煩當做痛苦來解釋。關(guān)于這點,從古至今錯誤流傳不息,竟未見有人出來澄清(我所知道的范圍),實屬不該。些許管見,不當之處還望各位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