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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旨緒余:五十九、列張劉李朱滑六名師小傳

孫氏生生子曰∶醫(yī)以通變稱良,而執(zhí)方則泥。故業(yè)醫(yī)者,能因古人之法,而審其用法之時,斯得古人立法之心矣,不則窺其一斑,而議其偏長,即醫(yī)如張仲景、李東垣諸公,亦妄加譏貶也,可乎哉?可乎哉?!余故列其因時立法者于后。醫(yī)學自漢秦以上無方,有方自張長沙始,故醫(yī)家…

孫氏生生子曰∶醫(yī)以通變稱良,而執(zhí)方則泥。故業(yè)醫(yī)者,能因古人之法,而審其用法之時,斯得古人立法之心矣,不則窺其一斑,而議其偏長,即醫(yī)如張仲景、李東垣諸公,亦妄加譏貶也,可乎哉?可乎哉?!余故列其因時立法者于后。

醫(yī)學自漢秦以上無方,有方自張長沙始,故醫(yī)家以長沙為方書之祖。晚世議長沙者,率謂其長于傷寒,而短于雜證,余惟醫(yī)如長沙,亦無間然矣。乃長沙急于傷寒者,蓋病莫大于傷寒,而變證亦莫甚于傷寒,其生死決于七日、十三四日之間,非若他疾,可從容而治也。長沙察其緩急,故以傷寒為首務爾。不然,《金匱要略》,治雜證書也,獨非長沙著述者乎?何 別傳有曰∶仲景受業(yè)于同郡張伯祖,善于治療,尤精經(jīng)方,時人謂扁、倉公,無以加焉。觀此,則仲景不專長于傷寒,又可知矣。而劉宗濃亦曰∶吾嘗用東垣之藥,效仲景處方。宗濃,丹溪高弟也,不效丹溪,而效仲景,以仲景醫(yī)之亞圣,非丹溪可企及者,效仲景,或亦取法乎上之意云。后世慎毋輕議長沙也。

張戴人,醫(yī)亦奇杰也。世人不究其用意,議其治疾,惟事攻擊,即明理如丹溪,《格致余論》亦譏其偏。丹溪之說出,益令人畏汗吐下三法如虎,并其書置之,不與睫交,予甚冤之。予惟人之受病,如寇入國,不先逐寇,而先拊循,適足以養(yǎng)寇而擾黎元也。戴人有見于是,故以攻疾為急,疾去而后調(diào)養(yǎng),是得靖寇安民之法矣。彼仲quanxiangyun.cn/job/麻黃、瓜蒂、大承氣,非攻擊急劑哉,審緩急而用之,此仲景意也。蓋醫(yī)難于認病,而不難于攻擊調(diào)補,戴人特揭其難者言之也。丹溪引《內(nèi)經(jīng)》“邪之所湊,其氣必虛”為論,乃遺下文“留而不去,其病為實”一句;引“精氣奪則虛”,又遺“邪氣盛則實”一句;引“虛者正氣虛”也,又遺“實者邪氣實”也一句。摭其可議戴人為言,而于戴所急者略而不采,丹溪且若此,余又何怪哉。且戴人名其書曰《儒門事親》,豈有儒者事親而行霸道,以害其親者哉?必不然矣。譬彼武王伐殷,先懸紂于太白,而后散財發(fā)粟;漢高入秦,降子嬰而后約法三章,彼拘拘然進調(diào)補而 攻擊,是猶治國專用賞而不用罰也,則舜討兇而尼父誅卯,為多事哉!予因著于篇,以為戴人辯白。

有謂劉守真長于治火,斯言亦未知守真所長也。守真高邁明敏,非泛?蓛,其所治多“在推陳致新,不使少有怫郁,正造化新新不停之意,醫(yī)而不知此,是無術(shù)也”。此王海藏之言,海藏乃東垣高弟,尚推轂如此,則其邃學可知。且其所撰《原病式》,歷揭《素問》病機一十九條,而屬火者五;又覘人心好動,諸動屬火;夫五行具于人身者各一,惟火有君有相,由此病機屬火者多也!对∈健诽貫椴C而發(fā),故不暇論及其余,若所著《保命集》三卷,治雜證則皆妙絕矣。然則謂守真長于治火者,其真未知守真所長者乎。

醫(yī)家雅議李東垣,善于內(nèi)傷,而虛怯非其所長,故有補腎不若補脾之語。竊謂腎主闔辟,腎間原氣,人之司命,豈反輕于脾胃哉?蓋病有緩急,而時勢有不同,東垣或以急者為首務也。彼當金元擾攘之際,人生斯世,疲于奔命,未免勞倦傷脾,憂思傷脾,饑飽傷脾,何莫而非傷脾也者!秲(nèi)經(jīng)》曰∶脾胃者,倉廩之本,營之居也。又曰∶五臟六腑,皆稟受于脾胃,脾胃一傷,則臟腑無所受氣,故東垣惟孜孜以保脾胃為急。彼虛怯傷腎陰者,乃燕居安閑,yin勝之疾,又不可同日而語也。不則《內(nèi)外傷辯惑》與《外科精義》及《蘭室秘藏》等書,皆治雜證者,豈止內(nèi)傷已哉,此可以觀矣。

余觀近世醫(yī)家,明理學人,宜莫如丹溪,雖倡“陽有余陰不足”之論,其用意固有所在也。蓋以人當承平,酗酒縱欲,以竭其精,精竭則火熾,復以剛劑認為溫補,故不旋踵血溢內(nèi)熱骨立而斃,與燈膏竭而復加炷者何異,此陽有余陰不足之論所由著也。后學不察,概守其說,一遇虛怯,開手便以滋陰降火為劑,及末期,卒聲啞泄瀉以死,則曰丹溪之論具在。不知此不善學丹溪之罪,而于丹溪何尤!丹溪為許文懿高弟,學原考亭,其認病最真,而投劑最確,觀其治許文懿之病及疼風十三癥,可概見矣,功首罪魁quanxiangyun.cn/rencai/之言,余嘗為冤之。

昔荀卿喜為高論,而李斯祖之以禍天下,則報仇行劫之說著矣。大都前哲立論,必有定見,調(diào)施經(jīng)權(quán),必合宜適,彼執(zhí)方而不達變者,反為丹溪累也,余故不惜牙頰辯之。

余讀《史記》至太史公所稱由光及伯夷之語,未嘗不掩卷嘆滑伯仁之術(shù),而后無有彰之者。伯仁,我明奇士也,技藝之精,不下丹溪,即其文辭,如《素問抄》、《難經(jīng)注》,診有《樞要》,針有《經(jīng)絡發(fā)揮》與《瘡瘍 醫(yī)韻》等篇,亦可謂集往哲之大成矣,顧后學但知宗《丹溪心法》,如《靈》、《素》與伯仁諸集,若罔聞知,雖其術(shù)有奇中,治有明征,所至成名,如朱太史列傳所稱,亦莫之顧,何哉?蓋丹溪為當時縉紳所游揚,又戴元禮、劉宗濃諸名士為弟子,故丹溪之名籍籍,而伯仁藝雖高,弗若之矣。何一陽有言,歷考上古高賢。若以岐伯、越人為醫(yī)中尼父,則仲景可為顏、曾之陪,而河間、東垣,當在宰我、子貢之列,若伯仁,義理精明,制作醇粹,可與游、夏之班,至彥修又下一等也。此論甚確,而今宗伯仁者不然也;豈惟伯仁,則戴人、守真,亦若是爾。故太史公曰∶巖穴之士,欲砥立名行,非附青云之仕,惡能聲施后世哉。此言信矣,余故特為伯仁表之也。

生生子曰∶余著論若是,非阿所好也,欲后人知仲景不徒以傷寒擅長,守真不獨以治火要譽,戴人不當以攻擊蒙譏,東垣不專以內(nèi)傷樹績,陽有余陰不足之譚不可以疵丹溪,而攖寧生之長技,亦將與諸公并稱不朽矣,同志幸亮之,毋余訾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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