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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正私塾:丘成桐:中國教育走了很多好笑的路

丘成桐:中國教育走了很多好笑的路
作者:記者 張歡    文章來源:南方人物周刊    點擊數(shù):260    更新時間:2006-9-19


  中國很多大的項目,表面上請了很多人來,特別是引進很多外國專家,實際上都是假的

  中國很多高校唯利是圖,就是看錢,看經(jīng)費,真的研究成果從來不在乎,這是高校的大毛病


  “龐加萊猜想——世界七大數(shù)學難題之一,被中國人破解了!”

  沒什么比這樣的消息更能激發(fā)中國人的自豪感了,尤其是在國家加大科教投入,學術腐敗卻日漸猖獗的時候,這個消息就像強心劑一樣給國人提供了科學方面的自信心。正像30年前,一個叫陳景潤的年輕數(shù)學家和他的“哥德巴赫猜想”激發(fā)了全國上下對數(shù)學、對科技的關注。

  完成最終破解任務的中山大學朱熹平教授、以及旅美數(shù)學家、清華大學兼職教授曹懷東卻非常低調(diào),他們謙遜地認為:“中國人發(fā)揮了三成作用,我們只是完成了臨門一腳。”

  他們一致承認的是——國際著名數(shù)學家丘成桐先生是破解這個世紀數(shù)學難題的重要推動者。丘是曹懷東的研究生導師,也是丘動員了朱熹平加入對這個課題的研究。早在1996、1997年時,朱熹平到香港中文大學訪問,與丘成桐探討龐加萊猜想問題時,丘就鼓勵他研究下去。

  “在丘先生的指導下,從2003年五六月份起,我和朱熹平開始集中來做這件事情,一起做了兩年多,直到2005年的夏天基本上完成,后面有一些小的修改!

  丘成桐這個名字再一次走入人們的視野中,就像去年因為對中國數(shù)學界和科學界的強烈抨擊那樣再次引發(fā)了人們對他的關注。在科學大師霍金來華訪問時,人們又發(fā)現(xiàn)了這個熟悉的身影。

  丘成桐,菲爾茲獎獲得者、華人數(shù)學第一人、有著世界華人數(shù)學家領袖之稱的學術大師。

  想用一天時間就了解一個人肯定是不夠的,對于像丘成桐這樣的國際知名科學家更是如此。他對貼身采訪一天的記者說:“你們媒體沒有資格來批評學者的成就,我也不在乎媒體的評論!

  即便這樣,他還是愿意花很長時間和一個外行去談些在他看來“完全是常識性的東西”,因為他覺得這樣做是有價值的。

  丘成桐的經(jīng)歷頗有傳奇色彩:原籍廣東,遷居香港后便遭受少年喪父的不幸。17歲入讀香港中文大學數(shù)學系,在這里因緣際會遇到了來訪的“華人數(shù)學家第一人”——陳省身先生,隨后被陳省身帶到美國加州大學柏克利分校深造。22歲即獲得博士學位,25歲成為斯坦福大學教授。27歲攻克幾何學上難題“卡拉比猜想”,并因此在1982年(33歲)獲得數(shù)學界的“諾貝爾獎”——菲爾茲獎,是迄今為止惟一獲得該獎的華人數(shù)學家。1997年獲美國科學界最高榮譽“美國國家科學獎”。2003年獲得中國政府授予的國際科技合作獎。此外他還是普林斯頓高級研究院的終身教授,現(xiàn)任哈fo大學數(shù)學系教授,還是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紐約科學院院士、藝術與科學院院士、中國科學院外籍院士、 意大利科學院外籍院士……

  少年得志的數(shù)學天才。這是一般人眼中的丘成桐。

  中國最知名的數(shù)學家,莫過于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陳景潤,在作家徐遲的筆下,這位數(shù)學家因忘我而在大街上撞樹。在普通人看來,數(shù)學家往往是癡狂而神秘的。

  現(xiàn)實中的丘成桐坦言自己有很多愛好:“看書看史,三教九流的東西我都看。喜歡游泳旅游。”57歲的年紀,“生活得很有樂趣。在威海開會,看見一個小房子,很喜歡,就買下來,其實也住不了幾天”。隨身行李中有通俗到有點八卦的讀物,笑稱“坐飛機瞎看看”。

  作為國際知名的數(shù)學家,丘對中國古典文化有著超乎常人想象的熱愛。2005年底,他到華中科技大學訪學并做演講,題目是《數(shù)學與中國文學的比較》,演講中諸子百家、漢賦、唐詩、宋詞……頻頻出現(xiàn),場下有的學生小聲嘀咕:“他到底是研究什么的?”他用粵語腔極濃的普通話總結(jié)自己的治學經(jīng)驗:“三十年來我研究幾何空間上的微分方程,找尋空間的性質(zhì),究天地之所生,參萬物之行止。樂也融融,怡然自得,溯源所自,先父之教乎!”

  他的父親丘鎮(zhèn)英先生是一位哲學教授,每年暑假父親總要求兒子背讀古文和詩詞,如果成績不理想,還會“打掌心”。2005年丘成桐專門在香港設立了“丘鎮(zhèn)英基金”,用來邀請國際知名的文學、史學及哲學大師訪港。

  《史記》是丘成桐的最愛,最欣賞的人則是劉邦,“因為劉邦休養(yǎng)生息、尊重人才”。在他看來,楊振寧先生的觀點——“周易影響中國科技發(fā)展”根據(jù)不足,“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自然科學之間無比和諧”,“中國人是一定可以搞好自然科學的”。

  20多年來,丘一直熱心于中國數(shù)學事業(yè)的發(fā)展。在他的主持下,他先后在中國科學院、浙江大學、香港中文大學、臺灣大學成立了數(shù)學研究中心,并設立了華人數(shù)學最高獎——晨興數(shù)學獎。他往來于北京、杭州、香港和美國之間,主持國際學術會議,邀請霍金等世界著名科學家來華講學。他曾說,“我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幫助中國強大起來”。

  而他在中國的任職和演講卻不取分文報酬,連機票都是自掏腰包。這次在華中科技大學的演講,他同樣堅持自己出路費,而不是像他批評的那樣,“頭等艙加五星級酒店”。連華中科大的接待同學都說,“丘先生堅持出此行路費,而且指定是普通艙”。

  這樣一位在公眾視野中似乎不問世事的學術大師,卻在2005年掀起了一場學術界頗為關注的風波。他直言,“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對中國其他大學的打壓令人灰心”。他對院士制度的批評以及對國內(nèi)高校引進所謂海外人才內(nèi)幕的揭露,更是讓人吃驚。在他批評的人當中,甚至有他從前的得意門生。

  丘的言談無疑是極具沖擊性的,尤其是以他的地位身份來說這些話。有人把他比作是《皇帝的新衣》里的小男孩,他卻不以為然,中國學術和科研界的種種問題,在他看來只是一個常識性的錯誤。尤其是不同的既得利益者的相互勾結(jié),讓他感覺中國學術界的問題不單在制度建設上,更重要的問題在于學術人迷失了方向,沒有把工作的重點放在學術精進和教書育人上。

  對于國內(nèi)學術界一些人的指責,丘說并不放在心上,但對付這些事他又有著數(shù)學家的嚴謹!耙贸鲎C據(jù)!彼唤o記者一大疊信件的影印件,這些信都是十幾年甚至二十年前一些國際大數(shù)學家寫給他的,內(nèi)容是指責他那位著名的學生。但他又不允許記者直接引用,“因為我還沒有征得寫信人的同意”。

  對自己,丘極富自信:“那些人(指責他的國內(nèi)科學家,記者注)只學了我百分之幾的東西也來叫囂,至于XX,他好一點,我親自教他,能到我30%的水平!

  當記者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他:“您這樣做不怕某些國內(nèi)的潛規(guī)則么?”

  身材高大的數(shù)學家隨手一揮,底氣十足:“我不怕他們!

  騙的是誰?是老百姓,是研究生

  人物周刊:您是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的終身教授,這個研究所培養(yǎng)了許多優(yōu)秀的科學家。您覺得像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的這種氛圍可能在中國出現(xiàn)嗎?

  丘成桐:一個研究所的建立并沒有那么簡單。主要是里面帶頭的科學家是誰。普林斯頓研究所一開始就是第一流的學府,因為愛因斯坦去了,很多當時最偉大的科學家都聚到那里去。它還得到第一流的資助,當時愛因斯坦的薪水比一般的教授多四倍。有第一流的研究環(huán)境,有第一流的年輕學者去學,兩者結(jié)合起來當然是第一流的學府。

  人物周刊:您覺得這種模式能在中國克隆嗎?

  丘成桐:這個不是克隆的問題。取決于中國有沒有可能出現(xiàn)世界第一流的學者,F(xiàn)在的中國沒有這個能力,一個名教授一年需要40萬美金,中國現(xiàn)在也沒有這樣的優(yōu)厚待遇。而且不但是沒有這么大的資本,中國的人事關系也太復雜。

  人物周刊:普林斯頓高等研究所是基金會私人出資支持的,可是現(xiàn)在中國的科研體制是由國家來牽頭,比如說863計劃,包括一些國家實驗室,基本上都是由政府、科技部、教育部牽頭。您覺得這種體制對中國科技有何影響?

  丘成桐:問題是有沒有人手來做。中國現(xiàn)在的問題是,只知道放一大筆錢在一個項目里面,但找不到合適的人來帶領。

  人物周刊:您說找不到合適的人,是能力不夠還是體制問題?

  丘成桐:都有。中國很多大的項目,表面上請了很多人來,特別是引進很多外國專家,實際上都是假的。很多名教授在國外是全職,按照規(guī)定必須九個月在美國國內(nèi)(做研究)。比如哈fo大學的教授,必須九個月在美國,只有三個月可以在外面。所謂全職引進,都是假的,(為什么?)在別的學校還有位置。為什么要作假,有錢可撈就有人做。北京大學也好,其他學校也好,給的是全職引進的錢,一年有撈幾百萬,為什么不撈?

  人物周刊:那您現(xiàn)在在國內(nèi)很多學校也做兼職教授,在北京、浙江,跟您本身抨擊的這種現(xiàn)象不違背嗎?

  丘成桐:我在國內(nèi)的所有機構從來一毛錢不拿,飛機票也是我自己出。這些人拿的都是國家的錢,不但拿薪水,還拿經(jīng)費。同時拿經(jīng)費去結(jié)交他們的朋友,往往是頭等艙機票,五星級酒店這樣的待遇。假如他要像我這樣一毛錢不拿的話,他絕對不會干這個事。

  人物周刊:您覺得這種現(xiàn)象能通過什么方法來遏制?

  丘成桐:著名大學引進一個學者,用這個名字可以到教育部拿一大筆錢。這種人不止一個,有很多!都~約時報》說北京大學40%的引進人才都是海外的,你去美國調(diào)查一下,我擔保大部分是假的。北大數(shù)學系引進了三個人,都不是全職引進。在網(wǎng)上可以查到。

  人物周刊:那您覺得這種引進方式對學術上有促進嗎?

  丘成桐:怎么可能有促進!一個人怎么可能這么偉大,三個月在國內(nèi),就可以帶領整個學術界的運作?這種做法是自欺欺人!學生帶著,在北京大學掛了名,還得請別人替他教書,這是騙人。國內(nèi)知名大學為什么要做這種違反基本方法的事情?我在美國大學教書,美國那邊都曉得我在美國拿九個月薪水就非在那邊(工作)九個月不可,就算大學允許我不教書,我也不能接受別的地方的事情。

  人物周刊:這在美國是一個常識,為什么在中國被打破?

  丘成桐:因為學?梢阅玫胶锰,引進某個名教授可以拿到很多經(jīng)費,引進一個人,可以拿幾千萬的資金到學校來,何樂而不為?掛個名字,在學校的教師陣容里面又多了幾個名教授,掛牌出去,排名也可以得到提升。學校拿了幾千萬,給你(指引進的教授,記者注)一兩百萬有什么關系?反正不是他的錢,是國家的錢。騙的是誰?是老百姓,是研究生。

  哪有用國家的錢來做生意的?

  人物周刊:中國學生管導師叫老板,您怎么看?

  丘成桐:美國學生也管導師叫老板,但是開玩笑,跟中國的含義不一樣。在中國,學生幫你寫論文,學生替你打工,一年出幾十篇文章。評先進的時候報上去也好看。中國現(xiàn)在的許多高校唯利是圖,就是看錢,看經(jīng)費。真的研究成果從來不在乎,這是高校的大毛病。

  人物周刊:以前國內(nèi)教育界有個說法,“教育產(chǎn)業(yè)化”,您怎么看?

  丘成桐:中國教育走了很多好笑的路。中國大興高校辦企業(yè)、辦工廠,成功了沒有?沒有真正成功的,跟學校完全無關,只不過企業(yè)利用學校的資源在外面賺錢。美國的大學不干這種事。教師一做企業(yè)跟學校就分開了,很少有教授又在上課又帶著博士生一同做生意。這是中國的問題。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做學問就是做學問,哪有用國家的錢來做生意的?(這是)騙了國家的錢,根本是騙人,欺騙的行為。

  學校的目標是干什么?是培養(yǎng)人才還是做企業(yè)?為什么高校要歸教育部管而不歸工商部門管?這種做法莫名其妙。世界上找不出一個國家這樣做的。國家投資這么多錢給教育部,是為了做產(chǎn)業(yè)還是為了培養(yǎng)人才,這是需要問的問題。

  我的看法是,國家投錢給教育部是為了培養(yǎng)人才,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目標。學校將培養(yǎng)的人才拿去辦企業(yè),這是很錯誤的。辦了很多企業(yè)是二流企業(yè),牌子打的是高科技,事實上不是高科技的企業(yè)。試問國內(nèi)哪個高校企業(yè)是有創(chuàng)造力的?

  在美國,就算很有創(chuàng)造力的企業(yè),像一家硅谷的公司,是斯坦福大學幾個博士出來創(chuàng)業(yè)的,它做的工作是第一流的,賺了很多錢,但跟斯坦福無關。Intel公司也是很成功,可還是跟學校是分開的。不分開是不合理的。中國的高校究竟替中國培養(yǎng)了多少人才,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人物周刊:您覺得現(xiàn)在的大學體制,能培養(yǎng)出好的人才嗎?

  丘成桐:中國有這么多好的年輕人,為什么培養(yǎng)不了?!現(xiàn)在名教授不教本科。為什么?全部為自己的利益去了,所以大學生的程度比以前差了很多。

  人物周刊 :您平時怎么跟本科生交流?

  丘成桐:我們哈fo大學的教授一定要跟本科生做接觸,否則不能做教授。

  人物周刊:有量上的規(guī)定嗎?

  丘成桐:我每年都將所有的本科生召集起來一同討論(問題),我們有教大班的老師,也有教小班的老師,教的都是本科生,我的本科生培養(yǎng)出來是世界第一流的本科生。

  北京大學不高興聽我講“哈fo大學培養(yǎng)出來的本科生的文章登在第一流的雜志上,比他們有些院士的文章水平還高”,他們覺得我偏激,可這是事實。美國出名的數(shù)學雜志里,中國這十年來能夠登在上面的文章加起來也不超過二三十篇?墒俏覀儽究粕奈恼鲁3?窃谶@些雜志上。

  人物周刊:大學的理念里有“教學和科研并重”一說,但中國大學現(xiàn)在往往是重科研,輕教學。

  丘成桐:教學是一個學校是否負責的問題,也是一個名教授是否自欺欺人的問題。所有美國名校教授都注意的一個事情是——既做科研又做教學。國內(nèi)有名教授不做教學,只做科研,但是科研比從前做得好嗎?反而是比從前做得更糟糕!北京大學的名教授從前還教本科生,那時候本科生還不錯。這十年來,不教本科,北京大學本科生程度大降。那這些教授的科研有沒有做得好一點?絕對沒有,去查論文發(fā)表在什么地方就曉得了。

  人物周刊:有些國內(nèi)人士討論,認為即使能恢復到以往的“教授治校”時代,也可能會出現(xiàn)學霸、學閥,因此認為發(fā)表的論文數(shù)是實實在在的,這樣的評選更具有可操作性。

  丘成桐:這樣的結(jié)果是制造出一大批第三流的文章。問題是第三流的文章是中國所需要的嗎? 這種文章,連美國排名第100的學校都不會認為它是可以證明一個教授的水平的。

  中國是一個大國,假如中國是要這種水平的文章,中國就永遠走在人家后面,跟著美國、南韓、歐洲的一些小國。若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大學,這種做法尚可,如果是自以為全世界有名的大學,像清華、北大,應該做這樣的事嗎?

  人物周刊:您覺得名校跟普通學校的責任完全不同嗎?

  丘成桐:不是我認為!比如教育部給北大18個億,給青海一個大學1000多萬。為什么要有這種分別?為什么你比人家多這么多?(那就)要做出成果來!

  院士制度根本可以廢除

  人物周刊:您在研究卡拉比猜想的時候非常年輕,才27歲,評上教授時也非常年輕。您能想象以您這樣的年紀在中國大陸能評上教授嗎?

  丘成桐:假如是像現(xiàn)在這樣幾個學霸在管事情,我覺得評不上。

  人物周刊:要打破對年輕人才的束縛,有什么好辦法?

  丘成桐:中國的事情,我沒有辦法講。我只能提供意見,領導接不接受,教育部接不接受,是他們的事情。我身為一個海外來的學者,我只能談我的看法。

  人物周刊:那您認為學霸、學閥是怎么形成的?

  丘成桐:既得利益者互相包庇形成的。

  人物周刊:但同樣是在中國,為什么過去比如西南聯(lián)大時期沒有現(xiàn)在這種現(xiàn)象?

  丘成桐:學霸是第二、三流的學者。西南聯(lián)大是第一流的學者。

  人物周刊:第一流的學者中就不會出現(xiàn)學霸嗎?

  丘成桐:也不是,但第一流學者的人數(shù)多了就不會這樣。我講的第一流的學者,是還在學術前沿工作的第一流,很多一流的學者,不在前線工作了,不曉得最前沿的工作是什么東西了,二三十年之后也會產(chǎn)生同樣的現(xiàn)象。

  西南聯(lián)大時期,很多年輕的學者,包括華羅庚先生、陳省身先生等,本身都是第一流的,又都在最前線工作,你是第一流的學者,你在熱情做學問的時候,你不會想搞第三流的學問,你不會允許寫第三流文章的人在你面前胡扯八道。一個人可能制止不住,人多了就可以制止得住。

  人物周刊:在中國,從官員變?yōu)樵菏康默F(xiàn)象很常見。

  丘成桐:坦白地說,我不在乎官員能不能做院士,我覺得既然做官就不要做院士,因為權力會影響他做院士。可我寧愿有學問的官員去做院士,好過不學無術的人去做院士。

  在中國還有一個現(xiàn)象是,先當校長再當院士,而不是先當院士再當校長。我坦白地講,要想做院士,只要你有足夠的金錢,你去賄賂。讓選你的院士得到好處,好處多了以后,他會投你一票。香港就有很多人做這個事,國內(nèi)也有很多人做這個事。

  人物周刊:那美國呢?

  丘成桐:美國你想做也做不了。

  人物周刊:為什么?

  丘成桐:美國國家科學院的院士雖然有兩三個不見得那么高水平,可是90%以上都是真有學問。中國,用金錢名利來引誘人的事情做多了,名教授也好、院士也好,也都不覺得羞恥。有些學霸在很多的評獎委員會中做主席。他給你一個獎,說讓你去選其他的人做院士。誰把持了經(jīng)費,誰把持了評獎的能力,他就有這個影響力。

  人物周刊:那您認為怎么去打破這種局面?

  丘成桐:在我看來,院士制度根本可以廢除,這是周光召講的,不是我講的。王選是兩院院士,他也寫過文章這么講。一個群體,假定是最高學術水平的一個群體,結(jié)果60%都名不副實,這個團體存在有什么意義?

  美國科學院院士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團體;旧90%以上都是有能力的好教授,他能替整個社會、政府、學術界做很多事情,是真的有影響力、有公信力的團體,F(xiàn)在我國的院士,你去找一個在學術最前沿做的有學問的年輕人,問他對院士的觀感?

  評審制度不健全是中國學術界最大的毛病

  人物周刊:楊振寧先生認為中國的本科教育是非常成功的,要比美國的強。您覺得呢?

  丘成桐:這是他的看法,不是我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從我的經(jīng)驗中來的,在國內(nèi)國外、我教過的本科生、研究生給我的感覺。楊先生他可能有比我更豐富的經(jīng)驗,我不清楚。

  人物周刊:楊先生還提過一個有趣的觀點,中國的科學不能夠發(fā)展,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周易》的影響。他還有一個推論是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不利于現(xiàn)代科學的發(fā)展。您認為中國的文化能不能催生出偉大的科學家?

  丘成桐:楊先生是個偉大的科學家,楊先生是本科時候才出去的,他也念過《易經(jīng)》,念過很多中國不同的古典文學,他為什么覺得中國的年輕人不能成為偉大的科學家?我覺得不合理。

  人物周刊:那您的觀點呢?

  丘成桐:楊振寧、陳省身、我,都是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這個氛圍中長大的,都很享受這種文化,學問都做得不錯。問題不在這里,問題在于我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把做官賺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求名求利比什么都重要。無論楊先生也好,陳先生也好,當年出國的時候都抱著一種熱情,就是想做學問,所以做成功了。我們年輕人如果能做到這點,我擔保他們能做出第一流的工作。

  人物周刊:中國現(xiàn)在一些教授、院士的時間會用在搞項目、拉關系上,學校支持他們拿錢來評院士,同時也鼓動他們再拿院士的頭銜拉項目,這個問題怎么解決?

  丘成桐:教育部要評大學好不好,第一個問題就問這個學校有多少個院士,沒有院士就好像天塌下來一樣。而不問學問做得有多好,這是很奇怪的現(xiàn)象。這還是教育部,省跟市里也用這個方法來評議。整個評審制度不健全是中國學術界最大的毛病。

  中國不愿意改變這個評審制度,批評制度的人自己都不想改變這個制度,這個制度改變了會打擊他本人的好處。當你講這個制度要拿去給全世界最好的學者來評審時,你本人參與的只不過其中一小份,你就怕自己不能操縱整個學術界跟著你走。

  人物周刊:在您看來理想的評審制度是什么樣的?

  丘成桐:公平。評審制度要是能建成功,什么學術問題都能夠解決。

  人物周刊:怎么做?

  丘成桐:很簡單。找一批第一流的學者,最前沿的,成立一個委員會,共同來討論,不費吹灰之力就會有結(jié)果。哈fo是這么做的,全世界都在這么做,但中國不愿意做。不做,因為不愿損害既得利益。

  假如我講錯任何一句話,我公開道歉

  人物周刊:2005年,您對北京大學數(shù)學學院有尖銳批評,對于北大的辯解,您稱他們是“文革”作風,難道您不允許他們辯解嗎?

  丘成桐:你去找全世界一流的大學,會不會有一個大型的conference(會議),討論的是某個人的私人事情?(學校)可以公開討論學術問題,比如卡拉比猜想的證明有錯,或說丘成桐的學問有錯誤,我可以跟他辯論,他們是造謠生事!但問題不在造謠生事上,問題在——大學可不可以開大會來聲討某人的個人品德?!

  人物周刊:有人認為您和北大數(shù)學系的爭論是書生意氣,您怎么認為?

  丘成桐:我不在乎他們怎么講。我講的是整個學術界的毛病,我也不認為我講的這些話不會遭到既得利益者的攻擊。他們是既得利益者,他們是學霸,我從沒期望他們不攻擊我,所以我不在乎。

  人物周刊:丘先生,這么多年來您為中國數(shù)學學科做了許多事情,您覺得您的付出值得嗎?

  丘成桐:我從來沒在乎過付出值不值得,我做我良心上應為、值得做的事情!可能卡拉比猜想我做一輩子也做不出來,我不在乎,我只做自己認為應該去做的事。

  人物周刊:那您認為自己該做的事情也包括這次和北大的爭論么?

  丘成桐:我坦白講,北大(數(shù)學系)的教授們也好,XX也好,他們的數(shù)學水平是第三流的,頂多是第二流的,跟我是沒有辦法比較的。我為什么要批評他(們)?希望要替中國普羅大眾里的年輕學者,讓他們有出頭的機會。

  北大、XX都不值得我去批評。我是為了保護年輕有為的學者,希望他們能夠為中國做些事。假如不是看到幾十年來青年學者每況愈下,因為受到他們的影響而不能良好成長,我就不會講這個事。我愿意替他們說幾句話。

  人物周刊:您對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有很深造詣,而且您經(jīng);貒瑢鴥(nèi)的情況也很了解,可為什么您會用這么直接、不中國的方式來講話?

  丘成桐:我批評過北大,過了很多時候,他們還是不改變,實在是讓很多年輕人受了打擊,受了苦。至于XX,我警告過他。我親手寫信,寫至少十次信給他勸他不要這么做。我親眼看到很多青年學者受到他的打擊,我用什么方法來表示?沒有用,你讓我怎么辦?我寫信給他,這是五年前、七年前的事。到現(xiàn)在都沒有改變。這是我親自教導的學生,他的成長、成名都是我一手帶起來的。

  人物周刊 :那您不該為他的現(xiàn)在負責?

  丘成桐:當年我不該這么提拔他,看到他現(xiàn)在做得這么糟糕,我覺得自己有責任,所以我警告他,我親自警告過他很多次了。但他還是一意孤行。

  媒體沒有資格來批評學者的成就

  人物周刊:在中國數(shù)學家里面最有名的是華羅庚和陳景潤,尤其是陳景潤,人們都覺得他只會數(shù)學。您的業(yè)余生活呢?最大樂趣是什么?

  丘成桐:什么我都有興趣,看書看史。三教九流的東西我都看。運動方面,我游泳。

  人物周刊:如果您一直留在香港,會有這樣的成就嗎?

  丘成桐:當然不可能。

  人物周刊:為什么揭穿皇帝沒穿衣服現(xiàn)實的人往往是香港學者、海外學者?

  丘成桐:這不是香港學者或海外教授的問題,我們看到的事實,大陸不愿意接受,這是一個很奇妙的現(xiàn)象。我不曉得怎么解釋。從真正的科學成就來講話,在數(shù)學方面,改革開放二十年來,能不能找出真正有成就的學問?我找不出。所以中國的科技要進步是一個很困難的事情。

  我在美國科學院一個很重要的委員會里,討論要在亞洲找海外院士,尤其要在中國找,花了五年工夫,只找到一個。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也是整個委員會,包括很多美國海外院士的意見。你要問我為什么?我想是中國的學術水平實在比不上人家,可是你堅持要說能比得上,那我實在沒辦法。

  人物周刊:前幾年中國搞大學合并,要“創(chuàng)建世界一流大學”,您怎么看?

  丘成桐:只重量而不重質(zhì),無論合并大學也好,招收研究生數(shù)也好,產(chǎn)生的論文數(shù)量也好,絕對不是培植第一流學問、學者的方法。這種機制沒有,中國學問永遠做不出去。

  人物周刊:如果您沒有攻克卡拉比猜想,您覺得您現(xiàn)在有底氣說這些話嗎?

  丘成桐:我當然有這個資格。除了卡拉比猜想,我在其他方面的工作也都是第一流的。國內(nèi)認為陳景潤是世界上一個偉大的學者,事實上他不是,我們很看得起陳景潤,可是你講他偉大,絕對不是偉大,是媒體報道成功的。

  人物周刊:您認為媒體和學者的關系是怎樣的?

  丘成桐:媒體沒有資格來批評學者的成就,坦白說就是這樣。因為它不懂。一個好的學者會很慎重,我有的學問做得好,有的學問做得不好,我不用人家來批評我,我也不用人家來吹捧我。我不在乎(我自己知道)。

  譬如陳景潤,造成整個數(shù)學界學數(shù)學的時候,以為陳景潤的歌德巴赫猜想是全世界最偉大的問題,事實上不是,在美國沒有人在乎歌德巴赫猜想,你問做數(shù)論的人。是媒體誤導成功的。所以我坦白講,媒體沒有資格來評論一個大學問家的成就。我們同行曉得誰有資格來批評,有些教授有資格批評我,我也很虛心,我認為對的我都接受,我一個很好的學生、懂我的學問的來批評我,我也愿意接受。他不懂得我的學問來批評我,我不接受。美國的媒體就不是這樣的。

  (趙小溪對本文亦有貢獻)
-----------恕我孤陋寡聞,請問XX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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